他悶笑不語，漸漸聳動肩膀大笑。

南風一掃疲憊，翻上房梁。

他跷起腿，閉眼哼唱老相好教他的小曲：“天要春，人心動，真是好郎君呐。”

＊

“窈婆婆是個什麼樣的人？”

幾天後，平複了埋屍的陰影，天一早南風雇好馬車，雲素和雀草坐在一起，說着仙女村的事。

雲素喜歡窈家老爺爺給她的面人，她舍不得丢掉，放了好些日子，面都生了斑點，是慕荃看不下去，給她燒了用手帕包起來，說是留作念想。

她們這次去窈婆婆家裡，一來是學捏面人的手藝，二來是給窈婆婆看診。

“窈婆婆人很好，做的湯餅可好吃了。”雀草吸溜着口水，繪聲繪色地告訴雲素。

“窈婆婆家有口大鐵鍋，是窈家爺爺年輕時親手打的，那口鍋炖什麼都香，我上回去他們村，村裡的蘆花出閣，宴席是窈家爺爺照看，我吃了好幾塊炖肉。”

南風在外聽了一陣，笑道：“小雲兒可不像你，米面吃不了多少，淨想着吃零嘴。”

說話間，已經到了仙女村外，村口有個模樣标緻的石頭，似圓似弧，石層表面光滑，上面還寫着一些古字。

南風将車停在石頭旁。

雀草先下馬車，回頭想去接雲素。

不曾想雲素輕輕一躍。

雲素的本意是學雀草，她被雀草帶的玩心漸起，誰知鞋子剛挨到地上，地面就多了半截土坑。

“哐哧”一聲，腳底下飄起來一圈土，雲素僵直着背，以為自己把仙女村的村口踩裂了。

南風啧啧稱奇，點頭道：“藥典裡八寶熬的藥湯，是有強身健體的功效，我當年練武缺乏湯藥沐浴，境界一直止步不前。”

雲素聽得一頭霧水，雀草聽明白了一半，思索着道：“公子是改良古方配的藥，南風哥，依你之見，雲姐姐才泡了一個療程，是不是太快了。”

短短兩個月的藥浴，就能讓一個從未習過武，甚至還有舊傷的弱女子步伐穩健，力大無窮。

南風想起丹邱遺址中那兩具失敗的藥傀。

他在心裡感歎，公子的醫術越來越好，邪門的法子也越來越多。

雀草又問：“這湯藥對雲姐姐有何影響？她這幾日總是心神不甯。”

南風搖頭不語，端詳着雲素踩中的地方。

小雲兒的身體因為金針堵截，毒素封在手腳，拓寬的經脈正好用于吸收藥力，再加上這兩個月慕荃有意讓她幹活出汗，藥力施展更快，經脈無形中已經堅不可摧。

冬日下的雪難消，凍住後不容易留下腳印，雲素周圍的土層卻四分五裂。

不是重量所緻，而是無形中的氣勁。

沒有習過武的人，打通奇經八脈很難。

慕荃幾乎是揠苗助長，多年積攢的奇珍異寶，全都煮了給雲素藥浴，壞處是有，雲素掌握不住暴漲的力氣，這幾天頻頻出錯。

旁人一知半解看不出，南風從小習武，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門道。

“不是壞事，去窈婆婆家裡劈會兒柴，說不定第二天就好了。”南風安慰雲素。

雀草也附和道：“是啊，雲姐姐，力氣變大你就可以保護我，以後沒人敢欺負我們。”

雲素苦中作樂，被雀草拉着跑向仙女村。

兩道身影漸漸跑遠。

她們身後，南風忽然想起李安說過的話。

出門押镖前，藥浴用的藥材都是李安負責，李安無意間發現公子給他的藥匣中，多了一份半月蓮。

是藥三分毒，藥典裡的八寶藥浴最大的害處，是會讓經脈承受不住，有可能爆裂而亡。

相反的，半月蓮是罕見的至寶，生長在丹邱故土，它百年開一次花，花瓣能夠入藥，可以重鑄壞死的肌理。

丹邱滅亡後，半月蓮早已絕迹。

還有那藥傀之術。

這種古法起源于西楚巫族，最早的記載是巫族王宮選拔聖子的仙術。

傳聞中，聖子一旦選出，奇經八脈被封，巫人為了延長其壽命，用八種天材地寶反複煉制，每日為其沐浴養身。

時日一長，巫王宮的聖子體魄強健，痛感無限縮短，甚至可以成就不死之身。

傳說真假參半，西楚巫族早就在百年前覆滅，慕荃手中的古籍，也是丹邱幾代族人收集而來。

南風是老家主選中的人，他和慕荃接頭後，成了慕荃的貼身護衛。

丹邱遠離塵世，族中有許多寶貝，慕荃這些年癡迷醫術，說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卻又拿出半月蓮這種無價的東西。

南風琢磨不透慕荃的想法。

他們這些僅剩的族人裝聾作啞，不好過問主子的情事。

但什麼時候隻是單純合作試藥的關系，就能将亡母的遺物送給對方泡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