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事小聲抱怨着，“我就說不要答應比賽吧，他們早就被買通了。”

郭如意無所謂地笑了笑，“沒關系，讓他們走吧，以後也不用再回來了。如意酒樓就算剩我一人，我也能救活它。”

*

比賽當天，晴空萬裡。

“怎麼會這麼多人？”郭如意目瞪口呆地站在比賽場地中央，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還有此起彼伏小販的吆喝聲。

“大小姐，您走慢一點，當心别摔了。”陳管事緊跟在身後，幫郭如意撐着傘，自己全身都暴露在陽光下。

這會正午陽光最毒，他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熱得直喘氣：“這幾年珍馐賽都由縣令親自命題，鄉紳組成評委，還有好多百姓放下手中的農活趕過來看熱鬧，那些小販自然就跟着過來，珍馐賽已經成咱們鎮一年一度的盛會了。”

郭如意回想起剛舉辦珍馐賽時，不過是參賽酒樓的夥計們聚在後廚，幾個掌櫃一起評選下，現在居然這麼大規模，自己突發奇想的一個點子如今演變成了備受關注的盛會，不由得有些自豪。

她信心滿滿地走到自己的備菜區，隔壁的古申之早就來了，坐在一柄巨傘下依舊是神情自若地搖着折扇。

他看到姗姗來遲的郭如意，嘲諷道：“這珍馐賽連比三天三局，隻要赢了其中兩局就算赢家。錢大小姐可别因為今天輸了，又裝病拖着不參加明天的比賽。”

郭如意沒理他，直接轉過身，甩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第一局比試的名字是“雲上天宮”，意思是用禽類做主菜。

當地人最愛的禽類處理方式是煲湯，可惜現在八月酷暑，郭如意便選了一道名菜“口水雞”來應賽，既符合比賽主題，又适合現在的天氣，果然評審的結果清一色都是“不錯”“色香味俱全”“口感極佳”等。

緊接着是美因酒樓的菜品，一盤盤剛從熱油中撈出來的炸雞混合着獨特的香料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在燥熱的天氣中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郭如意的攤位就在美因酒樓旁邊，後廚熱燙的油煙熏地她往後退了兩步。

她皺皺眉，這古掌櫃果然還是過于年輕，也不懂得根據實際情況安排菜品，這炸雞聞起來雖然誘人，可是此刻伴着炎熱的天氣哪怕咬上一口就覺得膩。

這局她赢定了。

古申之命人從後廚中擡出一個巨大的水缸，缸中放着清水和冰塊，還泡一個個密封的竹筒。

“各位請搭配我新調制的消暑冰飲一起品嘗。”古申之對着鄉紳恭敬地行禮，還單獨拿出一份竹筒和炸雞，遞給郭如意，“大小姐賞臉，嘗嘗看？”

郭如意别過頭沒有接，隻是讓他放在桌角，坐等評委宣布結果。

隻聽鄉紳中發出一陣陣驚歎聲——

“這是什麼？好冰爽！”

“這炸雞真好吃，原本還擔心吃了會上火，和這個冰飲搭配在一起剛剛好，解膩祛暑！我還要再來一份炸雞！”

郭如意變得焦躁起來，剛才她的口水雞呈上去雖然收到不錯的評價，但是評委隻是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如今卻争着搶着要吃美因酒樓的炸雞。

她剛從後廚忙完滿頭大汗，現在又被這一聲聲的驚歎聲逼得繃緊了心弦，一時口幹舌燥，看着桌角的竹筒沁着透亮的水珠，終于忍不住拿起竹筒。

“我就不信了，不就是冰飲嗎，能有多特别！”一口咽下去，這是她從未嘗過的味道，或者說陌生的不是味覺而是觸覺，冰涼的氣泡在口中來回沖刷，讓她想起了晶瑩的雪花，似乎有清涼的風襲來，驅散了炎熱。

“這……這是什麼？我從沒喝過。”郭如意忍不住驚訝地感歎。

古申之搖了搖扇子，仰頭得意地說：“這叫做可樂，可樂和炸雞可是夏天的絕配。”

“可……樂？”名字好奇怪，郭如意默默念着，反複在嘴裡咀嚼着。

“還有更多你沒吃沒見過的美食，時代已經因我改變了。”古申之倨傲不可一世，甚至猖狂地提前洩密：“順便給大小姐透露下，我打算用北海新鮮的海魚做魚脍，明天這一局就能定輸赢，你要是不想連輸三年給自己的老祖宗丢臉，趁早棄權吧。”

“北海新鮮的海魚？你别胡扯了，從北海運過來食材至少也要半年……”郭如意還沒說完，就聽到縣令楊大人高聲宣布第一局的獲勝者是美因酒樓。

她咽下口中質疑的話語，捏緊拳頭，沉默地轉身回到了後廚。

*

當晚結束一天的忙碌後，大家回到如意酒樓，陳管事便找不到錢大小姐，着急地四處奔走。

實際郭如意就縮在樓梯下的陰影處，咬着嘴唇抱緊自己的膝蓋，獨自哀怨。

是她太自負了，想想距離她過世已有近百年，這百年間不知誕生了多少廚藝精湛的大神，她居然還以為自己依照百年前的技藝就能輕易赢過對方，真是可笑。

剛建立如意酒樓時，也不是沒遇到過挑戰和挫折，可那時候她有夫君陪在身邊，夫君總能找到失落躲起來的她，兩個人一起想出解決方案。現在别說出謀劃策的人了，身懷秘密的她連傾訴的對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