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刃滲入身體的瞬間,趙鑫順醒了過來。
他躺在陌生的床帳内,身體還泛着酥麻感,嘴唇幹裂,腦袋也昏昏沉沉的,似乎已經躺了很久。
一旁的仆從早在他醒來時就跑出去叫來了醫師,醫師身後還跟進來了戶部的李大人。
趙鑫順想要起身行禮,可是身體實在不聽使喚,剛擡起上半身眼前就發黑,手一軟,又跌了回去。
李大人連忙走上前示意他不必拘禮。
“李大人,我這是?”
“你被一群地痞流氓丢到了長公主府前,那時候你被捆在漁網裡,神志不清。”李大人搖頭歎息道:“趙侍衛呀,這次你可闖了大禍了。”
“我知道,等我傷好了,我一定親手将這群賊寇抓起來,絕不會給長公主丢臉。”趙鑫順自從成為長公主的侍衛,一直順風順水,這麼屈辱地被人打敗後扔回來還是頭一次。
李大人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我說的并不是這個事。你和梅鎮的商戶走太近了,還天天去他們的鋪子買甜品,長公主已經知道了。你明知道這些商戶屢次挑釁長公主,還幫着他們,豈不是專門和長公主對着幹嗎?”
“我與他們都隻是正常往來,怎麼是和長公主對着幹?難道長公主府中的人不能買梅鎮商戶鋪子裡的東西?如果是這樣,恕我直言,這樣反而顯得長公主小肚雞腸。”趙鑫順說得坦然,聽得李大人直搖頭,趙侍衛哪裡都好,就是腦袋隻有一根筋。
不過趙鑫順此時還顧不上自己,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梅鎮的那些商戶呢?挑戰的結果如何?”
“忘了說,你都昏迷三五天了,梅鎮的商戶早就回去了。”李大人停頓了下,似乎也為他們感到惋惜,“梅鎮的商戶在第七天完成了挑戰,但是那天傍晚被地痞流氓搶劫丢了大部分錢财。第二天我去查收,他們隻交得出十成銷售額,雖然庫房的食材已經賣完了,但是肯定是不保本的。所以按照約定,他們挑戰失敗,不得再對稅制産生質疑,必須按時繳納稅金,于是他們第二天便起程回去了。”
“他們明明已經完成了挑戰,怎麼可以因為搶劫就不算了?這樣豈不是出爾反爾!”趙鑫順激動地抗議。
“經營食肆酒樓多少都會遇到點意外情況,搶劫也是意外情況之一,他們并沒有準備好萬全之策,怎麼能證明他們有實力?況且他們用長公主的名義兜售食材,長公主殿下寬宏大量都沒有去責罰他們。”
趙鑫順還在憤憤不平,想要為梅鎮的商戶說話。
李大人正色道:“趙侍衛,你要清楚你的立場,你是長公主的人,怎麼可以幫挑釁長公主權威的一群愚民說話?而且那些商戶知道挑戰失敗,都沒有任何人反抗,反觀你這個局外人比他們還熱心。”
他眯起眼睛,細心地觀察趙鑫順的表情,“我聽聞你與如意酒樓的錢掌櫃接觸頻繁,甚至有些不好的傳言,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為人。但我還是想提醒你,首先她已經是别人的未婚妻,其次她是長公主的眼中釘。如果你還記得自己是長公主的侍衛,就搞清楚自己的立場。”
這句話戳中了趙鑫順的軟肋,他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他确實過于關注錢掌櫃了,雖然有一方面原因是她與自己夢中的娘子相似,可是這個原因就算告訴别人,也隻會覺得他在找借口。
*
時間很快就到了五月初,梅鎮的縣令例行召集了鎮上的商戶,收繳四月的領地稅。
郭如意他們此時才剛抵達梅鎮,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浪費在梅鎮與京城往返的路程中,四月除了提前做好準備的古申之之外,其餘幾個掌櫃都無力承擔四月的巨額稅金。
蘇老爹不得不将自己的地契用來抵押,勉強湊夠了錢,他依依不舍地将地契交給衙役,陰陽怪氣地埋怨着:“唉,要是在京城隻有我們幾個掌櫃就好了,有人拖家帶口的,平日白白吃那麼多糧食,最後還被賊人威脅,害得我的銀子都打水漂了。”
這便是才嫌棄胡掌櫃帶着小翠礙手礙腳,最後還因為賊人的威脅胡掌櫃說出了銀子的存放處。
這幾個掌櫃都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算是帶着全鎮商戶的希望,充滿希冀地離開梅鎮,最後灰溜溜地逃回來,相互信任的夥伴也在一夜之間成了相互怨恨的仇人。
楊雪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蘇老頭,你真是鑽進錢眼了,這人命居然還沒有錢重要。我真擔心你以後為了錢會不會把自家的女兒都賣了。”
“這些是我和胡掌櫃四月的稅金。”她讓小二擡了一個木匣子遞給了衙役,裡邊都是自己以前結婚時的嫁妝,還有這幾年攢下錢買的金銀首飾。
這次京城之行意外地促成了胡掌櫃和楊雪這一對,回來的路上兩人就商議着将店鋪合二為一。
因為楊雪被賊人挾持時,蘇掌櫃拒絕交出銀子,因此成了這對新人共同的仇人。
郭如意看着曾經的夥伴如今鬧成這樣,忍不住勸道:“我相信蘇掌櫃并不是完全無情之人,胡掌櫃也是無人照看小翠才不得以帶着她奔波,大家互相理解下吧。不要灰心,稅金方面肯定還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