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九，下了一天兩夜的雪停了，天空萬裡無雲，一片蔚藍，汴梁的喧嚣被大雪覆蓋，沉浸在一片靜谧中。
在内侍官的帶領下，平長信和洛時及穿過大内宮門，經過一座座宏偉的宮殿，來到垂拱殿。
殿内官家與幾位大臣還在商談要事，他們在外等了三刻鐘殿門才打開。
見到先出來的寇相，平長信行禮問安，寇相回應了幾句。平父走出大殿見他們兩個，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面色沉重的走了，内待官向殿内通報了一聲才傳喚他們入殿。
“臣平長信拜見陛下。”
“草民洛時及拜見陛下。”
“平身。”
官家緊鎖的眉頭見着他倆稍松了些，“果真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前幾日聽平尚書說要定親了，年關将近喜事一樁。”
平長信道：“多謝官家祝賀。”
“仲言，王展一案你覺得應當如何判？”官家道。
“依實證定案，按法規判決。”言罷，若大的宮殿中，鴉雀無聲，空氣壓抑。
洛時及低着頭看着腳尖不敢動，他切身感受到了一個帝王帶來的壓迫。
感覺過了很久，官家厚重的聲音傳來：“洛時及，朕給你的占城稻，你打算如何種？”
“回禀官家，草民愚見，占城稻可做為早稻，與北方晚稻一年種植雙季，江南東路、江南西路、廣南路和川峽四路，氣候溫和濕潤，四季分明，水資源豐富，适合種植兩季水稻?。”
“嗯，大司農也是這麼建議，那綠豆了？”
“與紅豆一樣種植。”
“稻魚共生田如何想出來的？”
“臨安人愛吃魚，在市井間偶然聽人提了一嘴，說是稻子和魚能一起種水裡就好了。草民便抱着這種想法嘗試，幸得鄉民們日夜艱辛勞作，又逢風調雨順，得以種植成功。”
“嗯，敢于嘗試，不失為一種智慧。”
官家走到洛時及跟前，“那何為修仙？”
洛時及猶豫了一下，壯着膽子答：“修，修的是真我；仙，從人從山，山中人。無論自我獨處其身，抑或置身于芸芸衆生之間，皆獨立于世，自強不息，容載萬物。成仙之人草民沒有見過，草民如若知道往後的日子不餓不凍，無病無災，無憂無慮，這亦是仙界，我便是仙人。”
言罷，殿中又是一片靜寂，官家坐回椅子上盯着洛時及看了很久。
“朕引進占城稻，推廣良種，以增産量；寬減田賦，以恤農困；興修水利，以利農耕。以你之見，解決百姓溫飽還有何良策？”
“草民鬥膽谏言，在各地府學設立農學科，專業教授農耕技藝，創造發明新式農具，且要求學子下鄉普及農學，有利于提升農業産量和效率。”
“仲言覺得如何？”官家道。
“設立農學科與設立明法科本質一樣，聖祖設立明法科培育司法人才，其意在于保民權、安社稷，以法治國。設立農學科培育農業專長之士，亦是響應聖上提出的農桑國策，農耕技藝創新，糧食得以增産，鄉村振興促發經濟，富一方百姓，得以保民之溫飽。”
“嗯，也不失為一良策，可還有其它提議？”官家換了一個姿勢，“洛時及你可大膽說，朕很久沒聽到真正的民聲了。”
洛時及身處于宋朝，切身感受到一國之君做的決策對國家和百姓的影響之大，他對于平長信口中的宋真宗還是抱有期待的。
“其它提議到是沒有，草民對官家引進良種極為贊同。在市井中聽聞從嶺南來的人，說在呂宋有一種食物，葉片形似大片的蕹菜，也有藤，果實生長于土裡，皮有桃色和土色的，形狀各異，大小不一，且産量高。說什麼一畝收十石，勝種谷十倍，生食如葛，熟食如蜜，我國土地也适合種植。”
“勝種谷十倍，有這等糧食世人皆可溫飽，想必是道聽途說。”官家道。
“民間傳聞大多會放大十倍了來傳，若果真有其物，能找到并推廣，利國利民。”
官家喝了一口茶，又問：“可想做官？”
洛時及拿出一早就想好的說詞：“草民有科考恐懼怔，一上考場就全身抽搐。”
宋真宗：“……”
平長信：“！”
“仲言，你查辦王展一案，朕還未行賞，可有想要的？”
平長信：“官家已經賞過了。”
“洛時及，你與仲言成婚，朕送什麼賀禮？”
啥？這賀禮是我可以開口要的嘛，找皇上要禮物耶，哪來這個膽，不過他還真有個想要的。
洛時及看了一眼官家，吞了吞口水：“……自行車。”他可跟平長修打探過情況的，已經做出來了。
朱紅的宮牆和金黃的琉璃瓦被厚厚的白雪覆蓋，清掃後的青石闆路面沒有一丁點兒雪，洛時及推着自行車往宮外走。
想起小時候爸爸騎着二八大杠自行車到鎮上去買年貨，他坐前頭，媽媽坐後頭。轉頭看着身邊的平長信，他笑得像個孩子。
上了馬車，平長信把洛時及的手掌搓熱再捂懷裡，“這麼喜歡？”
“嗯，回去我教你騎，學會了要載着我逛遍汴梁。”
“好。”
“呂宋那個是什麼？”
洛時及趴在平長信耳邊用氣音道：“紅薯。”
熱氣噴在平長信耳朵上，麻麻癢癢，他突然捧着洛時及的臉蛋，一口親了上去。
少年在官家面前侃侃而談，娓娓道出心中所想的樣子，就像冬日的陽光，不刺眼，讓人想要觸摸和親近。
尚書平府。
“這個自行車怎麼騎？”
“這麼重的鐵器，用腳蹬得動啊？”
平長沁和平子洲好奇的圍着自行車轉了幾圏，不明白并列的兩個輪子如何能不倒。
“坐上去，腳一蹬，它就跑起來了，我來騎給你們看。”洛時及握着車把準備擡腿。
“時郞，等會兒！”平長信一腳上前凝重的扶着車尾，“我扶着你再上。”
“……好的。”洛時及跨上自行車，一腳撐着地，“我松腳了。”
因平長信太用力，洛時及使力反而沒法向前移動，隻能左右擺動車龍頭保持平恒。這動作落在其它人眼裡，特别是平長信覺得非常危險，冰天雪地摔一跤可不是鬧着玩的。
“長信，你松手。”洛時及腳用力一蹬，踏闆沒動，車還在原地，回頭一看，好家夥，平長信和平長豐一左一右當護位了。
洛時及無奈隻能下車，放下支撐架，手轉動踏闆把自行車的原理好好給他們講解一番。
“長信，你别緊張，我真會騎不會摔跤的。”
看着平長信還是不認可的表情，“那這樣，你跨/坐在後面，雙腳撐地給我做支撐，就不怕我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