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誰也不得罪,我是所有人的朋友,當然也就沒有朋友;我表現得很無辜,很容易相處,但同時我内心對任何人都很鄙夷。
——多梅尼科·斯塔爾諾内《玩笑》
圖書館裡靜得如同被按下了靜音鍵,唯有翻書時紙張輕顫的窸窣聲,和筆尖在紙頁間遊走的沙沙聲,如同靜谧中跳動的音符。關小禾坐在臨窗的座位上,脊背挺直如新生的竹,目光緊緊鎖在攤開的物理競賽題集上,手中的紅筆在草稿紙上反複勾勒着磁場線的軌迹,仿佛要将那些抽象的公式都刻進紙裡。
終于,當最後一道帶電粒子在複合場中運動的軌迹圖在筆下清晰呈現,所有的公式推導都如齒輪般嚴絲合縫地咬合在一起時,她微蹙的眉頭才緩緩舒展開來。她輕輕放下筆,指尖揉了揉酸澀的眉心,這才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宿舍。
晚風吹過,校園的小路被路燈拉出長長的影子。關小禾慢悠悠地走着,路旁的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着什麼。燈光昏黃,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她的身影在其中時隐時現。走着走着,一陣涼風拂過臉龐,她不禁縮了縮脖子,腦海中突然閃過下午答應給弟弟零花錢的事兒。
關小禾掏出手機,給閨蜜發了條微信:“吳語,幹嘛呢?”發完微信,她把手機放回兜裡,繼續往宿舍走去。一路上,手機安靜得沒有一絲動靜,就像這寂靜的夜晚,沒有一點波瀾。
回到宿舍,關小禾把包随意地扔在椅子上。她看了眼依舊暗着的手機屏幕,拿起洗漱用品走進了浴室。浴室裡水汽彌漫,溫熱的水從噴頭灑下,沖刷着她的身體,也暫時帶走了她心中的些許煩惱。
關小禾剛擦了擦頭發,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關小禾快步走到桌前,看到來電顯示是吳語,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接起電話,剛輕輕“喂”了一聲,吳筱語那特有的大嗓門便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關關,不好意思啊,剛才在忙,沒看到你的信息。”
關小禾一手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頭發,另一隻手握着手機,順勢把修長的雙腿搭在書桌上,語氣帶着幾分慵懶與好奇:“你忙什麼呢?”
“哦,剛做運動了。”吳筱語随口答道。
關小禾下意識地想嘲笑閨蜜,要知道,在關小禾的印象裡,吳筱語的人生座右銘可是:生命在于靜止。
熟料關小禾嘲諷的話還未出口,吳筱語又補了一句:“高俊體力太好了,我倆忙活了一個多小時。”
關小禾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僵住,到嘴邊的嘲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像觸電一般,趕忙調低電話音量,臉上滿是無語的神情,壓低音量說道:“吳語同學,雖說咱倆關系好,但你真不用跟我講得這麼詳細。”
關小禾一邊低聲說着,一邊轉頭看了看坐在一旁安靜看書的李雅,補充道:“我室友的妹妹現在住在我們宿舍,人家還是未成年呢,麻煩您講電話時注意用詞。”
“不是你問我在幹什麼嗎?我隻是如實回答你啊。”吳筱語在電話那頭振振有詞地辯解道。
關小禾被她的無賴鬧得哭笑不得,隻得投降道:“好好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跟您老客套。”
“哈哈哈,”電話那頭傳來吳筱語爽朗的笑聲,仿佛能穿透屏幕。
關小禾言歸正傳道:“那您老現在忙完了嗎?”
“這個……真不确定。”吳筱語故意把音調拖得老長,像在故意吊關小禾的胃口。
關小禾一聽,心裡就知道這閨蜜又要開始搞事情了,她趕緊戴上浴帽,匆匆走出宿舍。她實在怕閨蜜聲音太大,言語太過驚世駭俗,手機音效又太好,被李雅聽到不該聽的。關小禾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着電話問道:“什麼意思?”
“得看高俊行不行啊。”果不其然,閨蜜的回答還是那麼奔放,毫無顧忌。
關小禾此時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心裡直懊悔自己嘴太欠,幹嘛要問這個。她沖着天花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生無可戀地說道:“嗯……那你們先忙着吧,我不着急,咱們改天再聊。”
“哎哎哎,别呀,改天也一樣,我倆天天都這樣……”吳筱語連忙在電話裡制止關小禾挂電話的行為。
“嗯……您二位這身體可真好。不過友情提醒一下,記得定期體檢!”關小禾真心實意地給出建議。
“不跟你貧嘴了,高俊出去抽煙了。說吧,主動找我啥事?”吳筱語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正經了些。
關小禾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一會兒微信給你轉500塊錢,你路過我家的時候,替我給我弟。”
吳筱語一聽,立馬開啟冷嘲熱諷模式:“呦,難得啊,居然舍得給你弟零花錢了。”
“你就當我突然抽風了吧。”關小禾一邊說着,一邊百無聊賴地用腳踢了踢腳邊不知被誰扔掉的煙頭。
“關小禾,咱倆都多久沒見了,哪天出來一起吃個飯呗?”吳筱語提議道。
“要是和高俊一起的話,就算了,你知道的,我倆看彼此都不順眼。”關小禾想都沒想就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