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雲蔽月,孤火難明。
宴席散盡,崔姣姣閑庭信步,心中沉悶,不适得很,想來是裝了太多無人能與之訴說的秘密。
擡眼望去,皇城的高牆直插雲霄,屋檐雕梁畫棟,刻盡榮華功德。她行至一處池塘邊,忍不住蹲下身去,透過波紋陣陣的湖面臨水自照。
崔瓷的容貌自幼姣好,書中二十歲時,已是人人皆知的國色,若非紅顔薄命,到中年後也定然别有一番風韻。隻可惜,她的生命已經終結在了那個火光漫天的草原。
暗夜鋪展開來,崔姣姣望着湖面出神。
離池塘不過幾十步外,是今夜為閻渙收拾出的一間殿宇。他平日裡常是批閱奏章,每每夜深便留宿于此,是以宮中衆人自是知曉,崔姣姣卻不知。
殿宇外,長廊上處,兩名黑衣男子前後而行。
“千歲今夜何以替那公主開口?”
閻泱執劍緊随堂兄身後,目色暗沉,語氣中透着不解。那殿中的崔瓷長公主明明在定州以假身份騙了他,為何堂兄還出口幫她推了聯姻。
閻渙行至殿宇門前立住,夜裡風涼,方才閻泱為他系了一件外披。此刻靜夜無風,顯得有些熱了,他解開來搭在閻泱的手臂上,這才不緊不慢道:
“你以為孤是可憐她?”
閻泱不答,隻是垂首。
“孤不想崔宥做那斛律太子的妻弟,更不想懷朔部成了他的倚仗。”
閻泱了然,躬身道千歲英明。
還想說些什麼,卻聞見身後殿内散出絲絲縷縷的異香。閻泱耳聰目明,嗅覺亦是靈敏,嗅出異樣,立即單手握緊腰側刀柄,五指發力,随時準備抽刀。
閻渙擡手一擋,攔下了閻泱動作。二人屏息,室内仿佛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好似是衣衫绫羅随身體走動摩擦之聲。
聽着似乎隻有一個人,閻渙示意堂弟等在此處,他則是一把推開了殿門,欲與這大膽藏匿在千歲侯寝殿内的人打個照面。
朱門大敞,室内頃刻間湧出一片幽香的熱浪。
殿内昏暗,唯有深處的床榻旁點着兩支白色的蠟燭,燭焰搖曳,照出榻上若隐若現的身影。
閻渙跨了門檻進去,大步到了那榻前,借着淡橘色的燭光,瞧見了躺在面前的是個身姿曼妙的女子。
他冷着臉立在原地,那女人并未讀出他心底隐忍的怒氣,仍舊絞着那編了辮子的青絲,緩緩擡起眼眸去看他,作出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來。
“帝師...”
她柔嫩的嗓音低低地喚,見他不答,竟大着膽子擡起一條腿去,用那白皙如玉的足靠近閻渙的胸口處,滿是挑逗意味。
黑夜裡,閻渙聽着她腳腕上纏着的一串鈴铛,此刻随着動作而叮鈴聲作響,很是聒噪。
他雙手垂于身體兩側,脊背一如往常挺得筆直,眸色愈發陰冷。
“禦夷部當年被孤打得所剩無幾,竟也能挑出你來勾引孤。”
那女子停滞一瞬,似乎并未料到閻渙會立刻猜出她的身份。
十年前,閻渙便是因孤身闖入敵營血戰,打服了禦夷部,由此一戰成名,得封四品騎虎将軍。
女子心中燃起希望,更加嬌軟着聲音問:
“奴家奉大王之命前來侍候帝師,帝師若享用得滿意,可否留禦夷部一條活路,不再派人來談和了?”
這些年,禦夷部殘軍連連逃竄卻縷縷無法徹底收服,隻因遊牧為生的部落團結異常,風吹又生,餘下的不肯被賀朝招安為臣。由此,崔宥多年來也派遣不同臣子出使,無一例外被說着好話蒙騙得拖了一年又一年。
多年來,不乏有他國想效仿閻渙當年之舉,出兵打下禦夷部,可近十年來,無一國成功,漸漸地,也就無人再提此事。
草原兵馬多勇猛,禦夷部曾經是與懷朔并肩分割勢力的草原大族,有幾十載的時間,整個草原都是禦夷與懷朔分庭抗禮,各不相讓。
隻是懷朔愛好和平,禦夷部野心勃勃,多次來犯中原,直到被閻渙打服了,這才躲到草原一腳,從此蟄伏。
他勾唇一笑,女子以為他同意了,暗想這邪名在外的千歲侯也沒有傳聞中的難接近。
“阿泱。”
他開口喚了一聲,不待那女子反應,一道黑影便瞬間閃過。下一秒,女子險些觸碰到閻渙衣裳的那隻纖纖玉足便被閻泱大力抓住腳腕,猛地向外拖去。
“啊!”
她被拉着摔在地上,頓感身上一片刺痛。
頭暈眼花之時,身子被毫不留情地拉扯着在地面上摩擦着向外,直到被閻泱随意一丢,被拖着的那條腿便磕在門檻上,砸得她五官擠在一起,忍着叫不出聲來。
她撐起身子向後望去,那壯碩無比的副将閻泱身後,不急不慢地走出一道比他更高偉俊逸的男人。閻渙淡淡看了地上狼狽不堪的女子,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