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同意年齡沒到。”衛嬌電也慢吞吞補充。
“因為十四是性同意年齡,所以必須是十三?”韓敕說。
“十四是十四,十三是十三,”因為身體虛弱,中氣不足,這話她舌頭也沒捋好,說的很慢,顯得有點兒虛,“這倆沒有關聯。”
“你怎麼就确定是十三,不是十四五六七八,二十一?”韓敕盯着她說,“還記得你昏迷前一天在做什麼嗎?”
他聲音低低的,在他的循循善誘下,衛嬌電回憶起了“昨天”。
她明亮的眼睛一瞬間因思考而沉下去,而後陸續浮出了掙紮,猶豫,她呼吸再次變得急促,思緒層層疊疊,最後組成了混亂。
“就是十三。”衛嬌電低咳了兩聲,喉嚨癢。
韓敕給她遞了杯水,她從被子裡伸出來的手顫顫巍巍的,手臂有個粉色靜脈留置針。
韓敕端着杯子,說:“就這麼喝。”
衛嬌電咬着吸管喝了會兒,才說:“考試結束當天,也就是一周前,我和媽媽外公參加了一個多人活動,現場很黑,我在等待中睡着了,睡到隔壁的嬢嬢肩膀上,被拍醒。”
“醒來發現周圍來了很多人,座無虛席,前方有個台子,台上樂隊演奏剛好結束。”
“我大拍手掌喊安可,再表演一次——我以為是小型演唱會,結果是外公恩師的葬禮。”
“……”
韓敕沉默半晌,沒忍住笑了一下,“你以為你有今天是被人打出來的?”
“不是。”她抿了抿唇,表情不服氣,聲音聽上去沒有力氣起伏了,“回家後我被罰跪祠堂了,外公讓我跪到恩師頭七才能出去……”
她覺得自己如今癱瘓是跪出來的。韓敕聽懂了。
默了默,衛嬌電問他:“是今天嗎?頭七。”
“不是。”韓敕說。
*
韓敕表情冷漠,沒什麼情緒,目光在她和心電監護儀切換,對上衛嬌電清澈無辜的眼神,不知在思索什麼。
好半晌,像是沒想到,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他點點頭評價:“這麼玩兒是吧?”
衛嬌電覺得他應該是想通了什麼,但沒明着說,語氣平靜,語速平穩,不像是抱怨或生氣,更多是好笑,過後是無語。
“玩兒什麼?”衛嬌電歪了歪腦袋,還是那副别問我,我剛小升初沒多久的天真模樣。
“很好。”他笑了笑,點點頭。
韓敕返回到門邊開了門,對守在門口的保镖說:“請李醫生回來。”
不多時,李醫生一行人被請了回來。
再做檢查,韓敕站得離床邊遠遠的,抄手陰沉着臉,目光輕輕捉着她。
衛嬌電全程配合醫生工作回答問題,偶爾看看靠牆邊站着的他。
如同日落後的海洋,驚濤駭浪的黑水,冰冷,無溫,要把人淹沒吸到馬裡亞納海溝去,而衛嬌電看他的眼神愈發迷茫,像在這片海溝裡迷了路。
*
做完初步檢查,李醫生關上門,與韓先生一同下樓,邊走邊說:“奇怪,片子都沒問題,沒有腦出血,沒有損傷陰影,按理說腦震蕩可以引起的失憶也不會持續這麼久。”
韓敕按了電梯按鈕,“你覺得她是裝的?”
李醫生驚駭,他可沒這麼說,怎麼瞎篡改他發言。
“我的意思是……不确定是什麼因素造成了失憶。”
兩人走進電梯。
韓敕問:“如果她堅稱自己失憶呢?”
李醫生回答:“排除腦器質性,考慮下心因性,也有可能是車禍應激造成短暫失憶。”
“能看出來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嗎?”韓敕摁了一樓按鈕,靠電梯邊上。
“這個呃,”李醫生在大腦裡斟酌着用詞,“現代醫學暫時還達不到這個水平。”
韓敕沉默半晌,“能治嗎?”
“術業有專攻,韓先生。”到了一樓,電梯門緩緩打開,李醫生先一步出去,然後停下腳步,轉身繼續道,“還是建議找個時間做個全面的身心評估,對症下藥。”
“你安排。”他點點頭。
一層客廳,大妹姐在給衛家送來的行李分類和搜索,徐特助手持探測器在來回打轉。
韓敕看了一會兒說:“私人物品留着,衣服首飾都扔了吧。”
“都是好貴的東西呢。”大妹姐覺得可惜。
徐特助看他,見他沒有撤回的想法。
徐特助點點頭,說:“好的。”
韓敕想了想又說:“調她檔案,初一的期末考試、答題卡都打印出來。”
“為什麼?”徐特助不禁問道。
“不是說自己十三歲,剛初一期末考試麼,看看真假。”
這句話他說的毫無波瀾,實際是有那麼一點遺憾的。
怎麼不剛好失憶到高考這一年呢?如果衛嬌電能複刻當年的高考分數,那麼這種人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算她真失憶又如何呢?
徐特助愣了愣,點頭說:“好。”
好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