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有從剛才瀕臨窒息的亢奮中抽離出來,如果把此刻的她做成數字生命,那麼她的心跳聲一定是會咚咚回響的那種。
“我房間裡好像也有這個。”她探手摸着邊壁,點了雪花的圖标,音量按鈕。
下雪聲更大了,沙沙的,積雪壓着綠枝,清新的氣味幽幽地與無色無味的冷空氣糾纏。
外形不一,房間那台是很普通的白色家電智能外殼。
衛嬌電過去當那是一台空氣淨化器,可以蒸汽保濕、淨化空氣,從沒想過具備生态模拟的功能。
而眼前這台,裡外複古的外殼和畫面,數字體參考了多年前流行的像素風,沒有那麼多圖案和按鈕。
腦子裡忽然湧入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是你做的?”她問。
黑暗中的圖案微光在他眼底支起薄弱的光亮,韓敕思緒動搖着,猶豫着是否有必要聊到這麼深入的話題,須臾才緩緩回答:“嗯,幾年前。”
其實是更早,高中前有了靈感,大學有了雛形,原本用在碩士畢設,但當時被一些事情絆住了腳,半道改了其他混過畢業,畢業後兩年才完善。
衛嬌電房間那台是公司的半成品版本,尚未到成品階段,更未投入到市場商業應用,最終上市也不可能導入火星、金星類似的生态系統,就算有,也是溫和的,不危及生命的。
他希望衛嬌電不要再問有的沒的,比如産品理念、性能、外觀設計的靈感,這不是現在這個時間該聊的。
衛嬌電卻在計算着兩人的年齡差距,她掰着手指頭,驚呼:“那年我……”
她應該才…還是個小學生。
十歲那年的夏天,她在外公書房裡練字,表姐淚雨滂沱跑進來,如泣如訴韓敕沒有赴約,那委屈受得好像韓敕需要兌現的不是相親的赴約,而是負了她的婚約。
也是在那天,衛嬌電領悟一個道理,控訴和習慣告狀,本質上是一種權力上交。
這種腦子載入、刷新認知的感覺很新鮮,于是也在那個夏天,讓她對韓敕這個名字加深了莫名的好感。
她喜歡這個人的名字,敕,釋義裡說的是告誡,警告,于她而言也确實是一道人生的警告。
而這個人,現在就躺在她的身畔,她的面前,衛嬌電沒忍住更深抱緊了他,埋進他的頸窩裡。蹭蹭。
“不睡就回你的房間去。”韓敕終于耐心告罄。他擡手将生态模拟器的裝置推走,仿若衛嬌電再不聽話,下一個被推走的就是她。
“沒說不睡。”
衛嬌電輕嗅着他身上的氣味,感覺他要被這片森林腌入味了,香香的,好好聞,想咬,忍住了。
她低下頭,壓制牙齒的欲望,轉移它的注意力,說:“我想起一件事。”
沒有聲音,衛嬌電默認他在聽。
她眼睛眨巴眨巴,故意用自己長長的直睫毛去扇他的下颌,輕輕的騷擾,氣兒小聲道:“你和我表姐,是不是相過親?”
衛嬌電無比好奇,關于那個夏天的故事,從韓敕的視角出發來看是怎麼樣的。
黑暗中,韓敕終于睜開了雙眼,不解。
“你是因為這件事睡不着?”
衛嬌電沒說自己其實睡了一覺,現在正精神着所以來煩他,但不想轉移話題被搪塞過去,便點了點頭。
韓敕似乎不大相信,卻也沒深挖她的想法。
“你聽誰說的?”
“我自己家裡的事情,不需要聽誰說。”衛嬌電不愉,“是我問你的,你怎麼反問回我了,快說,是不是?你可别騙我,老公不許騙老婆。”
堪堪回升的耐心不足以讓他打趣一句現在不是洗澡的時候了?又是老公老婆了?
“你表姐叫什麼名字?”
韓敕沒有聊天的想法,閉着眼睛不帶任何情緒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