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明月初升,臨河而栽的垂柳,其枝條在晚風中輕擺,攪得湖面之上像是撒了幾把碎銀一般。
暑氣初消,街市之上的小攤便漸漸多了起來。
不多時,小攤叫賣聲同街市上閑逛之人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
熱鬧的氛圍也同煙火氣一道升騰着。
悠閑的人群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抹有些不同的身影。
一個帶着帷帽,修士打扮的女子步履匆匆,如一尾魚,在人流之中穿過。
帷帽之外,小蟲亂撞着想要鑽入,行人的身影亦往來交錯在一起。
帷帽之中,雲渺本就輕蹙着的眉頭卻蹙得更緊了些。
因為她意識到先前被自己壓下的那點不适感再一次自四肢百骸中冒了出來,甚至更勝之前。
她的餘光透過帷帽朝着身後不遠處看去,那個身影果然還在。
她先前的懷疑果真不假。
不過那人似乎也有意避着自己,可以隐蔽了自己的容貌。
但那人自玄天宗地界便一路跟着自己,想來應是同宗弟子。
隻是會是誰呢?
又為什麼要給自己下這種藥。
一個個疑問在雲渺腦中浮現而出。
但比起這些,她眼下還有更加棘手的事情需要解決——她身體中的那顆春蠱的藥效快要壓不住了。
意識到這一點,雲渺不由再次加快了自己腳下的步子。
她本想與人周旋一番,弄清對方究竟是誰。
畢竟她在明,對方再暗,若是之後還想同她耍什麼手段,對她自然是不利的。
可眼下,她不得不暫時改變了她的想法。
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尋找着适合脫身,又較為安全的地方。
很快,她便将目标鎖定在了不遠處拐角的那條有些空曠的小巷之上。
若是能将人甩脫自然是最好,但若是甩不脫,同人拔劍時,也能避免波及無辜之人。
盡管此時調動靈力并不是什麼理智的選擇,因為靈力的使用會讓那春蠱的藥效反撲得更厲害。
但是如果别無他法,那麼她自然不介意拔劍相向。
反正至多不過是個魚死網破的結果罷了。
且劍術一道之中,宗中同門無一是她的對手,來人想來也是如此。
屆時,誰會落于險地自然也是難說。
厘清眼下境況,選定目标之後,雲渺再次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刻意擠入人多之處,而後趁着人還未跟來,順勢拐進了小巷之中。
她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而後隻見氣、其足尖輕點,落在了小巷左手邊那間客棧二樓外側隐在暗色的外廊中。
不多時,一道看着有些焦急,卻帶着幾分不确定的身影出現在了小巷口。
隻見那身影躊躇了一會兒,旋即也朝着巷中方向拐來。
他往裡走了好一會兒,看着空無一人的小巷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折返了過來,打量着四周,找尋着雲渺的身影。
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攀至天空正中,銀白色的月光傾瀉而下,像是撒下了一片雪白的鹽粒。
月光照亮了無人的小巷,亦照亮了那身影的面容。
對方的相貌落入雲渺的眼中,雲渺輕眯了眯眼。
——這人長得有些眼熟,她應該見過他。
在玄天宗中。
隻是一時半會,她偏偏有些想不起來。
這種同答案隻隔了一層薄紗的感覺,讓雲渺不由得蹙起了眉心。
而随着月亮的移動,雲渺所在之處也被月光照亮了一角。
恰好此時,夜風又無意識地卷起了她的衣擺,淺淺的月藍色在夜色之中有些顯眼,雲渺忙伸手将衣袍攏了回來。
可巷中之人顯然還是捕捉到了這一角,視線猛得投了過來。
雲渺見狀,想也不想,幾乎是下意識推了身後那扇門,将自己隐了進去。
室内盈着的暖黃色燭光随即映入了雲渺的視線之中。
房中有人。
方才她的注意力幾乎都在那尾随之人身上,幾乎時下意識便推開了自己身後的房門,隐了進來。
雲渺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了一點。
她忙轉過身朝屋中看去,想同屋中之人緻以歉意。
隻是,她方才轉過身,未曾預料到的一幕便撞進了她的視線之中。
男人衣衫半褪不褪地挂在臂彎之中,露出了大片光潔白皙的背,帶着恰到好處的肌肉紋路,像是一塊被精心雕刻過的上好羊脂玉,帶着瑩潤的光澤。
而他擡起的手,此時恰好将高束的馬尾之上的發帶解下,墨發随之散開,随意落在背後。
饒是隻有一個背影,也足以看出對方氣度不凡。
許是聽到聲響,男人伸手利落将那件裡衫穿了回去,蹙着眉轉過身來,看着此時進入房中的那個“不速之客”。
男人的相貌也全然落入雲渺的視線之中——是個長相出衆到帶了些侵略感的男人。
甚至隻消一眼,便足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種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