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林中的風已漸漸小了下去,不過吹拂在枝葉間仍會發出些沙沙的聲響。
但燕雀啁啾聲卻隻遠遠傳來,似乎仍舊不敢靠近二人所在的位置。
晨光微晞,光亮透過枝葉跳躍着落在雲渺的眼皮之上,又透過眼皮帶着細微但可感的溫度落在其瞳孔之上。
天光溫和地驅逐着雲渺地睡意。
雲渺閉着眼轉了下眸,許是昨日太累了,昨夜她意外睡得還不錯。
她伸手順帶着想要伸展一下身子,但剛一動作,她便發現自己的手和身體好像都被什麼纏住了,身下也傳來稻草摩擦發出的瑣碎聲響。
她輕蹙了蹙眉心,睜開了眼。
落入她視線之中的畫面,顯然同她記憶裡的有很大出入。
她輕手輕腳地想從男人懷中退開些。
不過剛一擡頭,她就對上了對方那雙清明的琥珀色淺瞳。
他是,什麼時候醒的……?
謝訣對上她的視線輕擡了下眉,語氣溫柔,反過來問道:“醒了?”
雲渺點了點頭,坐起身同謝訣拉開了些距離,伸手貼上謝訣的額頭,比起昨日體溫已經正常了。
“你呢?感覺好些了麼?”
“嗯,已經沒事了。”
“對了謝訣,這個還給你。”
說話間,雲渺将先前收好的結魄燈拿了出來遞給謝訣。
“那九尾黑狐說這是你們一族的聖物,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謝訣的視線順着雲渺的動作落在她手中的那盞精緻的銅燈上。
因為術法的終止,此時的結魄燈看上去就好像隻是一個做工精緻的擺件而已。
謝訣伸手将結魄燈接了過來:“嗯,之前很重要。”
他隻看了一眼便随意塞進了懷中,轉而擡眼看向雲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那九尾黑狐其實并無什麼不同。
隻是比起他,他多了一點幸運而已。
他想用結魄燈換回的人,在他還未開始這個錯誤前,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阻止了這一切的開始。
謝訣視線仍落在雲渺面上,其面上挂着溫和的笑意:“不過現在沒那麼重要了。”
因為,她已經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雲渺不着聲色地偏開了視線:“不管現在重不重要,眼下找回來了都是好的。”
許是昨夜忽地開竅厘清了自己對于謝訣的感情,眼下再對上謝訣的視線,不同于以前的局促,雲渺莫名有些心虛。
盡管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害怕被對方看出自己的心意。
明明對方早已向自己表明過心意,她也不需要害怕對方不喜歡自己才是。
這究竟是為何呢?
但這本就是她不擅長的領域。
雲渺垂下眼,索性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之上,不再糾結。
隻見她收了結界,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昨晚天色太暗了,她并沒有來得及仔細查。
她環視了一圈,眼下她基本可以确定,二人所在的這片林子并不是靈力幻化。
也就是說,她們二人昨日自冰淩之境中出來之後,應該就已經離開了幻境。
不過距離昨天她們進入幻境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眼下玄天宗那邊情況如何了。
“是在擔心玄天宗那邊的情況麼?”
謝訣察覺出了雲渺的心思。
雲渺如實點了點頭。
畢竟二人被卷入結界之時,玄天宗整個兒都被狂風暴雨所籠罩。
而且眼下應當還沒有人知曉,百年修仙大宗的掌門竟在數十年前便已經殒命。
甚至還被一隻九尾黑狐妖假扮了這麼些年。
她應早些回去同宗中其他幾位長老禀明此事才是。
“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回去。”
不知什麼時候,謝訣已經站起了身,将手伸向仍舊坐在稻草之上的雲渺。
雲渺見狀将手搭了上去,借了把力亦站起了身。
經過一夜的休整,二人的靈力都恢複了許多,自然也不用再采用最樸素的方法離開這片林子。
二人捏了神行訣,不多時,便回到了玄天宗中。
昨日那場詭異的風雨已經停了,許多弟子正輕掃着被風雨刮落的落葉,或是規整着宗中的旗幟、練武器具。
雲渺在這些身影中找到了她熟悉的那個。
她快步走了過去:“師兄。”
本還背對着她的身影,聞聲轉了過來。
裴青寂眼下收了平時的不着調,正同其他弟子一道将一根木樁扶起。
他身上的衣裳瞧着還未幹,平日飄逸的袖擺也被他随意挽到了臂彎之上。
甚至他的面上也沾了些灰。
不過他似乎并不在意。
看到雲渺,他将木樁扶起後,快步往二人所在之處走近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