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謝訣跟在其身旁,在人接過油紙包的時候自然地付錢。
二人就這麼順着人群走走停停,直到月落中天,才朝着玄天宗方向走去。
走出燈市時,謝訣的手中俨然又多了幾個油紙包。
裡頭有雲渺喜歡的綠豆糕、有很像小汪的小木雕、也有……
謝訣覺着,他似乎被一股再鮮活不過的煙火氣生動地包裹着。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随着與燈市的距離越來越遠,夜色之中星星的存在也愈加明顯。
雲渺不由得擡頭朝着夜空中看去。
此刻晚風微涼,吹散二人身上的暑氣。
天地寬闊,漫天星辰清晰的落入二人的視線之中。
雲渺停下了步子,仰頭看向頭頂的明亮的星河:“今日的夜色好美。”
謝訣聞言卻偏頭看向身旁之人。
隻見夜風掠起她耳畔的碎發,萬千星辰落在她的眸中。
“嗯,今日的夜色很美。”
忽地,一抹光亮自雲渺身前掠過,像是一顆落在其身旁的小小星辰,在夜色之中格外明顯。
雲渺的視線自然也被視線之中這一移動的光點吸引起了視線。
她不由得伸出了手,而那隻螢火蟲也像是通人性一般,在空中拐了幾個彎之後緩緩停在了雲渺的指尖之上。
不一會兒,更多的星星點點自不遠處的林中飛出,從二人身前飛過,又飛入另一邊的林中,像是在給這個再美好不過的夜晚收尾。
/
二人回到主峰之時,小黑犬也早已匍匐在軟墊之上睡着了。
聽到二人推門的聲響,才依着作為犬類的本能,抱着警惕睜開了眼。
見來人是雲渺和謝訣二人,才放下了警惕。
好一會兒,它像是才勉強克服了濃厚的睡意一般想要從軟墊上起身。
雲渺見狀先一步走上前,摸了摸小黑犬的頭,不禁莞爾:“安心睡吧。”
小黑狗聞聲也不再在困意之中掙紮,再次睡了過去。
屋内,燭影落在窗紙上輕晃。
洗漱完換完幹淨衣裳的雲渺卻打着哈欠,在桌前坐了下來。
謝訣方才鋪好床榻,轉過身便看到其再次打了個哈欠。
“渺渺,床榻鋪好了,困了便早些睡下吧。”
可雲渺聞聲卻打着哈欠搖了搖頭:“我還有些事,你先睡吧。”
甚至說罷,不知是否是怕燈火打擾到對方,雲渺端着燭盞去了外間。
謝訣坐在榻上,手下剛鋪好的被衾似乎也無了方才的松軟。
本就不多的困意,眼下自然也是盡數煙消雲散。
他的視線早已跟着雲渺的動作飄了過去,可偏偏又被格擋在二人的竹簾與屏風隔開。
是以,他隻能隐約瞧見對方坐在桌前低着頭,似乎在擺弄着什麼的身影。
好在雲渺将屋中的燭盞端了出去,并沒有看見坐在床榻之上,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那個身影。
謝訣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直到夜色中摻上了點明色,直到他看到桌前之人的上半身已經趴在了桌上,他才站起了身,拖着因久坐長久未活動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往外間走去。
桌上的燭盞已然快要燃盡,隻剩下短短一截勉強還散發着光亮。
簌簌的燭淚更是落滿了燭盞,堆積在了一起。
燭台之後的不遠處,雲渺已然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而她的手中卻捏着點同那紅燭顔色相近的東西。
謝訣走近,才發現掉在雲渺手邊的是一根繡花針,他小心翼翼地将雲渺另一隻手中紅色地物什抽出,展開——
是一方扇面。
而從顔色和繡樣上,并不難判斷,這是一方喜扇的扇面。
繡工雖不算精緻,但瞧着繡得很是用心,且眼下繡樣已經完成了大半。
謝訣想起今日燈市之上,雲渺同他說的話。
想來,這應當是阿姐繡給自己的喜扇。
難道這些日子,她早出晚歸便是在偷偷繡這個麼。
謝訣伸手輕輕撫過手中那方刺繡……
好一會兒,他才将手中的東西擱回了桌上,又伸手将睡熟的雲渺抱回了床榻之上。
不過,将人抱上床榻後,他卻沒有一道睡下,而是重新折回了桌邊,在雲渺方才做過的位置之上坐了下來。
他重新将桌上的東西拿起,一點點順着對方所繡的地方落了針……
許久未拿過針線,謝訣一時間也覺着有些陌生。
以前在冷宮裡時,他同阿母過得并不好,缺衣少食的,所以他的衣裳也多是阿母補了又縫。
後來,阿母離開了,他便也學着阿母的模樣替自己縫補衣裳……
現在回想起來,竟已是百餘年前的事情了。
恍若大夢一場般。
不過印象中,阿姐也并不擅長這些。
他那燭龍劍上挂着的那個有些歪歪扭扭、參差不齊的劍穗已經是阿姐做得最好的一個了。
而眼下,他手中這方看着尋常、算不得精緻的扇面,應已是她廢了心力繡的最好的了。
阿姐這般在意二人的婚事,想來她眼下也是很歡喜自己的。
謝訣的唇角不可遏制地勾了起來。
燈火之下,他一針一針順着對方的針腳,将剩餘的地方一點點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