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過去,滿月時孩子定了名字叫蒼北辰,正式記入族譜。滿月酒時,許多名門望族都遠道而來,攜了重禮,皇帝也賜下價值連城的賞物送來。
蒼定野抱着兒子,景雲歌坐在他的身側,無意中看到他露出的手臂上有交疊淡紅色的疤痕。
雖然已經愈合,但是隻看痕迹就能想到傷口的觸目驚心。
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是當初她生産時痛極咬的。
景雲歌沒想到會這麼重,蒼定野倒是也不在意,還在拿布老虎哄着懷裡的兒子,一邊對景雲歌道,“累了就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嗯?”
景雲歌點點頭。她盯着他的傷疤,又想起自己剛生産完那幾天,他一直沒有出現。
起初,景雲歌以為是他不願意見她和孩子,還暗中掉了幾滴眼淚。
後來才知道,他是不眠不休在她床邊守了幾夜,累垮了身子,病得起不來身。
一直到今天,他還在咳喘。
但是他什麼都沒告訴她。
明明年少時是受了點輕傷都大呼小叫要景雲歌關心的性子,如今卻變得極為擅長忍痛。
景雲歌抿了抿唇,決定改日去報恩寺給他求一枚平安符。
就當是為了咬他手臂這件事賠禮道歉。
……
出門去報恩寺那日,景雲歌特意起得很早。正對着銅鏡梳妝,遠處突然隐約傳來滾滾雷聲。
她心中暗道不好,連忙催促金枝:“再快些,趕在下雨前出門。”
金枝應了一聲,“小姐,要不咱們換個簡單些的發髻?這樣梳着也快。”
景雲歌想着反正是去佛寺,也不會見到外人,于是點頭,“怎麼快怎麼來。”
滿屋下人忙碌了半個時辰,終于梳洗打扮完畢。推開門,天色昏暗得下人,卷着土木腥氣的冷風撲面而來,刮得臉生疼,景雲歌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金枝連忙讓人把風氅取來,披在景雲歌的肩頭。
她擡頭看了看天邊黑壓壓的雲,擔憂道:“小姐,要不咱們改日再出門吧?”
景雲歌堅定地搖頭,“不行,今天是佛誕,我看書上說,佛誕日求平安符格外靈驗。”
她是不在乎淋雨的,出入都有馬車,又能淋到多少。
但平安符這種事情,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佛誕日一年一度,不可錯過。
金枝很發愁地擡眼望天,隻好答應了:“好吧,小姐,我們速去速回。”
蒼北辰還在睡着,景雲歌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帶他,這麼小的孩子,一般都會害怕打雷。
但後來轉念一想,反正蒼定野一會兒就下值回家了,這個當爹的把兒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肯定不會出事。
于是就放心地上車離開了。
行到半路,雨點就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砸在馬車的木制頂棚上,震得人心裡發慌。金枝緊張地擡頭看,“小姐,這不會把馬車砸塌吧?”
“……不會。”景雲歌強作鎮定,“這馬車結實着呢,别怕。”
一行人戰戰兢兢地到了報恩寺。這時候,雨更大了,連帶着有閃電接連從天空劈下,生生把昏暗的雲層撕開一個豁口,雨水就從這個豁口鋪天蓋地傾倒下來。
匆匆打着傘跑進大雄寶殿,但景雲歌的裙擺仍然濕透了大半,又冷又涼地貼在腿上。她歎了口氣,對面前的佛祖拜了拜,正要去後頭找住持,突然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
“歌兒?你怎麼在這!”
景雲歌愕然回過頭。
竟然是淩滄時。
她心中暗道不妙,下意識後退兩步,笑着道:“滄,滄時哥,好巧。”
卻忍不住暗罵,他怎麼回來江州!
淩滄時才承襲了父親越國公的爵位不久。按照規矩,作為帝都的老牌世家之一,肯定是要出席蒼北辰的滿月酒。
但是景雲歌和蒼定野難得默契,都沒有提起要邀請淩滄時。
本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
淩滄時望着她,笑意溫柔。“嗯,是很巧。”他的肩頭也有水痕,大約也是被這驟雨困在寺廟中的,“來并州公幹,聽說報恩寺很靈驗,特意來拜一拜。”
“是……是很靈驗。”景雲歌咬着牙,暗示一旁的金枝趕緊去找住持,“滄時哥有沒有求個平安符?”
淩滄時搖頭,有些遺憾:“原本是想求一枚……但是方才住持說,已經有人為她求過了。”
“啊……”景雲歌生怕他再像年初宮宴那樣說出什麼非她不娶之類驚世駭俗的話,連忙順着問道,“聽着滄時哥的語氣,是給心上人求的?”
淩滄時定定看着她,應了一聲:“嗯,是心上人。”
景雲歌:“……”
總覺得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