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飯算是吃得有滋有味,隻有晏臻實在有點心不在焉。
熬到差不多快十一點,豆汁兒趴在大床的一角已經睡熟,晏臻輕輕打開房門,四周看了看。
走廊靜悄悄的,隻有微弱的夜燈亮着。
順着樓梯,他頭一次上到了三樓,安老闆獨踞的那一層。
三樓有一半的空間是敞開的,樓頂花園和泳池裡還亮着些裝飾的燈光,夜風徐徐吹過,水面微微蕩起漣漪,各色的繁花輕輕抖動,送來一陣陣的花香。
略微分辨一下,有他熟悉的薰衣草的味道。
另一半的空間隻有一扇大門,現在緊緊閉着,順着往後一眼看過去,是一條長長的弧形落地玻璃窗,窗簾完全拉着,隻從縫隙中透着些亮光,安老闆應該還沒休息。
他正打算上前敲門,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晏先生,大半夜的,還有這閑情逸緻找人聊天?”
聲音很清晰,又似乎非常的虛無缥缈,分不出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剛入耳時明明極小聲,卻又像是炸雷一樣直接響在他的腦海裡。
晏臻轉過身,墨黑的雙瞳瞬間凝滞——
花園泳池完全消失了,他眼前是一堵熟悉的白牆,牆上是碩大的一枚警徽,下方桌面上整齊疊放的紅藍色警旗,拱衛着後方三個黑白色的相框。
那是因公殉職的三位同事的遺照。
他站在宗平面前,似乎在聽領導訓話。
這場景在他記憶中實在太深刻了,深刻到一眼就能認出來是何時何地。
這是五年前他去南越做卧底臨行的那一天,是宗平給他的最後一次确定……不,應該說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
之後的幾年間,他無數次的想起過這一天的場景,被迫吸食‘黑潮’‘灰蛾’時想過,暴露後被抓住刑訊時想過,被割斷喉嚨扔在大海裡等死時也想過——如果時光能夠回溯,他當時的答案還會那麼的堅定麼?
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宗平推着檔案袋到他面前,臉色異常的冷肅:“這是聶勇昌和K集團所有的資料,你要背到連标點符号都不會弄錯的程度。明天起,你的警員編号就會從系統消失。我最後問你一次,确定要去麼?”
清亮的白熾燈照射下,相框中年輕的面孔映入眼簾,師兄高翰飛在正中間的那個框子裡,帶着微笑雙目炯炯的看着他。
“确定!”
話音落,眼前的場景瞬變,晏臻發現自己站在暴雨的街頭,懷中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那孩子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叫道:“叔叔,後面……”
蒙着面的歹徒拿着手槍對準孩子的背心,扣動了扳機,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已經毫不猶豫轉身将孩子護在了身下,子彈入體的感覺就像是被火灼燒,轉眼就能疼到痙攣,他甚至能聽到體内骨頭碎裂的聲音……
疼痛忽然消失,幻象如潮水一般褪去,民宿的三樓重新出現在眼前。
安老闆穿着一身寬松的白色長袍,從花園涼亭的方向走過來,走到泳池邊也一點沒停,赤着腳直接就踩過了水面,仔細一看,凡他經過的地方,總有一朵深藍色的睡蓮瞬間綻放,在他落腳之前,為他在水面開出一條花路……
轉眼間人就走到了面前,素白的長袍下擺随風蹁跹,冷玉一樣的腳踝在中間若隐若現,白到發光的腳面上纖塵不染;修長的指尖撚着一枝紫色的薰衣草,微卷的發梢似乎還凝着些沒散盡的藥香。
晏臻面無表情,插在褲兜裡的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住了食指……
美人踏水而來,銷魂蕩魄之後是止不住的猶疑。
既然已經毫不顧忌的在他面前現行了,接下來,是要殺人滅口,或者,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消除記憶?
而且,關鍵的是,剛才到底是眼睛看見的幻象還是他腦子裡的幻覺?
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妖?鬼?外星人??
不管什麼情況,這都已經嚴重超越了他的想象。
多年的專業訓練起了作用,他異常冷靜的開口問:“……剛才,是些什麼?還有,勺子,是你故意戲弄我弄彎的?”
這話音比平時更加的嘶啞難聽,像是兩塊粗陋的金屬在緩慢摩擦。
“我哪兒有那些閑工夫,你看見的,我一天有多忙。連煉丹都得挑着客人們都休息了才行。”安斯年笑答。
“……煉丹?”
晏臻感覺,他大概能摸準劇本的脈絡了。
曾經有印象的幾本都市修仙類小說名從腦海裡一一劃過……
《家有仙妻》《我老婆是仙界大佬》《道侶今天也在還房貸》《老婆飛升後我靠抱大腿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