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上與王公公走後,那個名叫“白露”的侍女,又叫上一個與她身形差不多的侍女,名喚“谷雨”。兩人立在慕容沅身後,隻見慕容沅從容不迫,對于剛才君上的發怒沒有絲毫的緊張之感。她用剛才君上的茶杯,給自己添了一杯岩茶,細細品來道:“這岩茶便是比鳳凰單叢要好。”
“奴婢拜見,昭儀娘娘。”突然一個身着青衣,面色蒼白,但卻長的十分乖巧可愛的姑娘進來了。她向慕容沅行禮道。
“你是何人?”身旁的白露問道,那個小奴婢未得慕容沅的許可,也不敢起身作答,慕容沅并沒有理會這小奴婢,隻是自顧自喝茶。
“回姐姐。奴婢名叫阿青,是君上派來服侍娘娘的。”小奴婢輕聲細語道。
白露也不敢多問,既然是君上派來的,她也無權幹涉,便低頭準備問慕容沅,此人該如何處置。
頓時,慕容沅将君上剛用過的茶杯朝着小奴婢的正前方摔去,茶杯的碎片四散,這茶杯是當年成婚時,君上給的聘禮其一,茶壺茶杯都用紫砂所制,一組茶杯有四個,分别在杯身凹雕了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君上平常來用的是梅杯,而慕容沅會用蘭杯。這次上的可不同,這次給君上了菊杯,給慕容沅了竹杯。
谷雨見狀便分析想:菊象征着結束,此花開盡更無花之意,那不是象征了王朝的更疊。再着,明知道冀國大軍壓境,還用冀國曾進貢來的茶葉,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既然是君上派來的,定是心靈手巧之人吧。把這些收拾了。”慕容沅毫無感情地對小奴婢說道,這語氣中似乎還夾雜着一些生氣。
“喏。”阿青并沒有領命起來,便依舊跪在地上收拾着:看來君上說的不錯,這昭儀娘娘不是個好惹的主。阿青心想。
紫砂壺本就鋒利,任憑阿青再小心,還是有些劃傷了手。
“娘娘,奴婢帶她下去包紮一下吧。”白露也很識趣地對慕容沅說道。
慕容沅也不多說,微微點頭應下。白露便攙扶着阿青下去。
現在宮裡隻剩下慕容沅與谷雨。
“小姐。這阿青要不要給她做掉?”谷雨問道。她與白露都是慕容沅從小的貼身丫鬟,三年前也作為陪嫁丫鬟來了皇宮。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阿青啊,在外人看來是君上心疼慕容沅送來服侍的,但慕容沅她們都知,這阿青分明就是個探子,替君上來探探慕容沅的态度,也就是慕容家的态度,百川鐵騎的态度。
“不必。做掉了才會惹人非議。他既然想演恩愛夫妻,那我也要配合他一下。”慕容沅說着便走到梳妝鏡前,梳妝台上擺放着玲琅滿目的首飾,絲毫不遜于上京城裡那些首飾店的櫃台。
谷雨見狀也跟了過來,拿起木梳為慕容沅梳發。
“小姐,今天想戴什麼?”谷雨問道。
“這深宮高牆裡,戴什麼不都是給自己看。”慕容沅答道。慕容沅現在的處境就是百川與朝廷之間的紐帶,她既不會死,也逃不出這皇宮。
谷雨的内心也百感交集:雖說慕容家曾經是百川中最式微的,但既然能位居百川,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啊。
“我想戴白玉蘭簪。”慕容沅目光掃台上的物品,最後落在了角落處的一隻白玉雕刻成的玉蘭花狀簪子上,這玉是好玉,但這瞧着工藝也不是說巧奪天工的精緻,甚至可以說有些粗糙。“剩下的,你看着裝扮吧。”
谷雨點頭應下,伸手拿來白玉蘭簪道:“原來小姐是想少爺了啊。”這白玉蘭簪是慕容複在慕容沅出嫁時給的嫁妝,不是說有多珍貴,隻是此是由他親手雕刻成的。“少爺知道小姐喜歡白玉蘭,便種了滿城的白玉蘭,下月回城定能看到。”
慕容沅這才露出了笑容,慕容複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那下月與君上一起回去需要奴婢先給少爺說嗎?”谷雨問道。
“不必了。他該知道的總會知道。”慕容沅答。谷雨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為慕容沅梳頭。
翌日
早上天剛蒙蒙亮便下起的微雨,都說春雨貴如油,這是今年上京的第一場春雨,雨會滋潤萬物,今年定是個祥瑞的年。
若有英烈死去,他的忌日便會下雨,以告上蒼的慰藉。是因為祁陽謝言的離世,這天才下雨了嗎,今天是三月初五碰巧是清明。
這日的将軍府與丞相府人顯得格外的多,百官都會在上京城西南方的白石山上等候祁陽。而祁陽則是從将軍府出發走西南門上白石山,由祁堯親自捧上黃金台行揚撒之禮,最後留影于天祿殿。祁陽的屍身是由三部通判謝桀親自從屍山中找出來的……
而謝言則是從丞相府出發,因他沒有屍身,便隻是由祁白将其靈牌捧上黃金台,無揚撒之禮。這是由祁白求來的福分,更捧上黃金台的人,便是死者至親之人,祁白的身份便是内人,這也是祁白能給謝言求來二人最後的關系。
雨越下越大,上京沒了昔日的繁華,雨襯着上京城充滿了凄清,但卻又給它增加了許多朦胧感。
上京的大街上人滿為患,街邊沒了小販也撤了攤位,跪着得都是泣不成聲的百姓們,今兒個是清明,無論是為他們自己家人哭,還是為謝言與祁陽哭,也都算了。再往中間便是由北司衆人一字型列開,将百姓們擋在路的兩旁,北司衆人都身着黑色飛魚服,整齊劃一站立。
迎面而來的兩頂轎子,前面皆有一對童男童女撒紙錢,唱歌開前面一個轎子由八人擡,後面一個由六人擡。前為謝言,後為祁陽。這也彰顯出二人身份地位的不同,謝言左身旁扶轎便是謝丞相,吳夫人,右身旁為祁白。祁陽左邊為祁堯,右邊為祁連。能扶轎的皆是死者至親之人,而祁期則在最前面打着靈幡作為引靈使開路。
祁白身着一身白衣,樣式與出征時的一緻,他回來後便命人做了許多同樣的白衣也算是懷念謝言了。祁連同為一身白衣,但兩人給予的風格卻是截然不同的。祁白給人以潇灑少年郎之感,而祁連則給人清冷北山之感。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着,等到上京西南門時,祁期立在門前喊道:“英烈出上京,衆百姓跪送。”
隻見剛才北司的人都面對城樓列成一排,跪主街兩邊的百姓們也在後面行三跪三拜之禮。
北司指揮使佩刀立前道:“北司城内使命完成。開城門,送英烈。”西南大門逐漸打開,百姓不會出城相送,由北司的人立在所行的道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