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咒語,隻有一種法子可解,那就是有人懷着赤誠之心,許下一個關于被害之人的良好願望。
随着喜爾的話音落下,石像上郎殊的臉脫落下來,身體上開出一道門。
“若你賭錯了?”喜爾剛要擡腿進去,夫蓮攔住她。
“其他的或許會錯,這個絕對不會。”她笑着推開他的手。
她義無反顧地走進石門,夫蓮與喬聿本想跟上,可不料他們剛剛靠近,石門便猛然合上。
“無恙城城主郎殊,是我的相公。”
“無恙城城主郎殊,是我的相公。”
“無恙城城主郎殊,是我的相公。”
……
荒無人煙、無邊無際的沙漠上,郎殊毫無生氣地倒在地上,面色與唇瓣皆泛着陰森的白。
右前方的沙地上,橫躺一隻血淋淋的斷臂。
他聽到了什麼,眼睫輕微地顫動,似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量澆灌般,他掙紮着站起來,血眸麻木地淌下一串血淚。
約在半個月前,赤脊再度上無恙城搗亂,相比起以往的“小打小鬧”,這次他似乎下定了決心,要将郎殊置于死地。
所以他僞裝成郎殊,殺弟子,囚仙者,偷襲同門……
再将郎殊關入這布滿了惡咒的沙地,想用他向往的善意,通過他充滿罪惡的手,摧毀他的軀體,碾碎他的靈魂。
他摸向自己的眼眶,嘴角升起一抹不知是慶幸,還是無奈的笑。
他的眼睛看不見,所以赤脊的法子,隻起到了一半的作用。
隻要他心常向陽,他的靈魂就永不枯朽。
喜爾通過石像,進到了沙漠,她站在遠處,看着郎殊從奄奄一息,到昂首挺立。
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可他從未放棄。
郎殊不斷向前,沙地上留下他深淺不一的腳印。
不過一會兒,他來到喜爾身前。
同那次在曳白地的小鎮外一樣,他隻将指尖稍微往前一探,就知道了他面前所站之人是喜爾。
也是同樣,令人生寒的笑:“後悔了?”
“後悔什麼?”喜爾疑惑。
“……”他未答話。
不過喜爾很快聽到了真相,在一方天地外的世界,不斷傳來瀕死的哀嚎聲,同人的聲音有所不同,應該是聚集在千誅界的,那些妖兵發出的
而他們之所以這樣的聲音,多半是被比他們更厲害的東西,威脅到了生命安全。
結合郎殊的反應來看,那些東西不出意外就是他的傑作。
“還要多謝你,要不是有你帶路,他們怎能這麼快找到這裡?”他的口氣很輕,料峭春風般吹進骨血中,冷得骨頭發疼。
“也不用太過感謝。”喜爾咧咧嘴,她來此的目的,本就是為了給郎殊帶路,好讓他能夠殺掉赤脊,不再受到赤脊的挾持。
隻是沒想到,會開啟另一場屠殺。
喜爾的思緒一直停在這裡,故而沒心思回想,剛才郎殊那句“後悔了?”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攻占千誅界,坐在千誅界代表最高領袖的位置上,底下僥幸活下來的妖兵,順從地向他下跪參拜,
赤脊費勁心力布置這場殺局,不僅沒能成功殺了郎殊,還讓他入駐他最後的陣地。
他成了千誅界的主人,将琉青與止夏一幹人等投進水牢。
至于夫蓮與喬聿,郎殊當時由沙地進入千誅界,路過半澤淵時,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也就是說,那兩人至今還被關在裡面。
除了擔心他們,喜爾也開始憂心起自己的處境。
如今的郎殊強大如斯,是不可能放她離去的。
一想到這裡,和在水牢裡生死未知的琉青,喜爾心就死了一半,以目前郎殊的處境,回到無恙城的可能性不大。
因為就算屠殺無恙城弟子一事,是赤脊所為,但他畢竟用的是郎殊的皮囊,或許會有一兩個修為較深的仙者看出蹊跷,可他們依舊無法堵住悠悠衆口,尤其是那些親眼看到“郎殊”犯下惡行的弟子們。
人心本就動蕩,信任更是得之不易,要讓他們相信那日之人不是真的郎殊,怕是會有好長的一條艱難路要走。
别人會選擇走,郎殊卻不一定,一則他這些年苦心謀劃、曆經萬苦才将他們從赤脊手下救出,卻還是不免成為他們懷疑的對象,換作任何人來,心都會涼透了。
隻要赤脊一死,無恙城都會安然,他回與不回無甚區别。
二野郎殊性子傲嬌,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他從不強求,他們既然無法擦亮雙眼,那麼接下來的路,不管再艱苦,也得自己走,他不會再庇護他們。
三則赤脊此次破釜沉舟,也沒能将郎殊置于死地,此刻的他身受重傷,若是無處可去,定會重回千誅界。
郎殊選在這裡守株待兔,最好。
他若是留在這裡,喜爾便就哪裡也去不了,為救出水牢裡的琉青,她端着和善得不能再和善的笑容,去找了他。
這人立在玄冥崖,風力最足的邊界,背影充滿孤寂感。
察覺她到來,他側目:“想救琉青?”
“呃……”他開口直接,喜爾提前打好的腹稿,突然沒了作用。
“是。”她垂頭,此時說實話最好。
“也不是沒有可能。”他突然轉身,向她快步走開。
他的臉在眼前放大,喜爾慌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