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棒拖出來的,赫然是一大團頭發,它們難分難舍地糾纏着,猶如孩子咯咯笑着亂塗亂畫出來的,雜亂無章的簡筆畫。
我穿好衣服走出衛生間,默默把頭發扔到垃圾桶裡,顫抖着手走向媽媽。
她的頭發果真已經掉了不少,因為營養不良而呈現棕褐色的發現裡,蒼白彎曲的顔色比比皆是。
我好冷,好冷,即便這裡曾下過全國最大的一場雪,即便那時的我險些凍死在冰天雪地裡,我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冷。
五髒六腑像是被人為灌進了冷氣,在體内肆意的沖撞,腐蝕了我的四肢百骸,徹骨的冷意猶如一條毒蛇,盤踞在我的骨骼中,不肯離去。
好累,好累。都會離開我嗎?她們,真的都會離開我嗎?
我突然很惶恐,甚至自私地想,别人死了不要緊,老天爺你要人陪你就盡管去找别人,不管是誰,不管年齡,不管身份,任何人都行,隻要放過我的愛人,放過我的親人,就可以,随便你怎麼幹,我都不管,隻求你放過她們,我什麼都沒有了,不能再失去他們。
媽媽此時翻了個身,我吓了一大跳,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在确認媽媽沒有醒來之後,我才敢肆無忌憚地掉下眼淚。
但同時,想嚎啕大哭的念頭也被我否定。媽媽睡眠淺,我一哭出聲音她就會聽見的,我不能這樣做。
可我就是難過,就是想哭,結果就是哭了,但是哭得很窩囊。
哭完之後我也冷靜下來,一想到自己剛剛的想法就毫不猶豫甩了自己兩個耳光,雖然我輕飄飄的想法改變不了任何事,大概率也不會改變老天爺的安排和判斷,但我就是生自己的氣。
吳悠,你之前讀得聖賢書是都喂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憑什麼别人要因為你的不幸遭遇而受到苦難?你是誰啊?自己不幸福就想把别人也拉進火坑,以前怎麼看不出來你是這樣一個人?
清脆的聲音喚醒了我飄遠的意識,我忽然絕望地意識到,明天是一個月一次的月考。
那天我才明白,崩潰是沒有極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