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葬禮上隻有我和小姨。我們有五六年沒見了,自從她不聽媽媽的勸告,執意嫁給一個比她大六歲的老頭。
媽媽不同意的理由也很簡單,小姨即便此案在漂亮,也沒辦法保證十年之後還這樣漂亮。等她老了,自然會有比她更年輕,更漂亮的姑娘接替她的位置。
有錢的男人身邊從不缺前仆後繼的女人,沒有人能青春永駐,可錢是永垂不朽的,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少一分一毫。
小姨那時候年輕氣盛,聽不進媽媽的話,最後還是一意孤行,就算和媽媽斷了聯系也要和他白頭偕老。
小姨也确實有驕傲的資本,柳眉狐狸眼,身材苗條勻稱,我記事時她還在上大學,回家時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臉上還花了亮晶晶的妝,即使冬天也不例外,然後就會被我媽逼着穿大紅大綠的棉服,說是暖和。縱然她一百萬個不樂意,媽媽也不肯妥協的。
媽媽說她也喝酒,可她身上沒有酒味兒,隻有一股很濃郁的香氣。我問她,她就刮着我的鼻頭笑,說“因為我見悠悠之前都要噴香水呀。”
我喜歡躺在她柔軟溫香的懷裡,聽她抱怨各種各樣的煩心事,眼神貪婪觊觎的選修課老師,背後罵她狐狸精的前閨蜜,拿她當反面例子教育孩子的母親。
“我才不管他們怎麼看,本身就有污濁想法的人,總喜歡把這種劣根性歸咎于别人的穿着和容貌,他們永遠不會覺得自己龌龊。”小姨神色輕蔑。
小姨喜歡給我買裙子,在我臉上粘五顔六色的亮片,笑盈盈地誇我像人魚公主。
那時的我少不更事,什麼都不懂,看着小姨滿臉憧憬地描述那個男人和他給的承諾和未來,竟覺得她是古堡裡的公主,而我母親則是獨斷專權的女巫。
懵懂的我鼓勵她追求幸福,直到現在才明白當時的自己簡直是在把她往火坑裡推。
我隻有十七歲就能看明白的事,小姨卻傻乎乎的信了那麼多年,也許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現在的小姨明明也隻有二十多歲,卻像四十出頭那般憔悴不堪,臉色蠟黃,搖搖欲墜。
她沒有過多情緒地看着母親下葬,隻是默默流淚。她丈夫難言嫌棄地站了一會兒就走了,小姨也不看他,繼續無聲地哭。
小姨告訴我她和他這些年有過兩個孩子,懷第一個時他們還如膠似漆,恩愛非常,小姨卻毫無征兆地早産,在手術室裡呆了整整一夜,險些一屍兩命,身體也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