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勉清楚她的想法,寬慰道,“你先别着急,也可能是手機掉水裡了。而且你這樣貿然跑下來隻會讓别人更擔心你,此外也起不到任何可以安撫的作用。”
他按着刑攸的肩膀讓她别緊張,給王玲打過去電話,“阿姨,我和刑攸去學校找一下叔叔,如果他半路回家的話記得給我們發個消息。”
王玲拿着手機走到陽台,推開窗子向下探頭,說:“你們注意安全,拿上傘再走吧。”
刑攸接過電話,對往客廳走的王玲說:“不用了,地下室應該有之前的傘,我們随便帶一把走就行。”
王玲不勉強她,說好,又挂斷了電話。
李知勉和她下樓到地下室,這裡終年不見日光,隻有順着牆壁往下流淌的雨水和雪水,牆面斑駁也沒有保溫效果,陰冷潮濕,還有黴斑附着在牆上。
李知勉捏着下鼻子,手背抵着鼻尖嗅手掌上的肥皂香,刑攸撲在一堆破爛裡面翻找雨傘,李知勉問:“這些東西什麼時候收拾了?”
刑攸翻找的手沒停,然後回答他:“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到地下室找傘,我們估計都會忘記這裡面還有舊紙殼。”
舊紙殼是從垃圾桶裡撿的,帶着一股曆久彌新的腐爛氣味,李知勉盯着刑攸的背影看了片刻,低聲問:“這裡面有你撿回來的,對不對?”
這下刑攸的手頓住了,她點頭:“有,一部分而已。”
李知勉想了下,回答:“那你很厲害。”
刑攸沒有說話,低頭繼續找傘,在紙殼靠牆處看到傘柄,估計是滑下去又被壓在底下的,她掀開紙殼,牆角以及地面上布滿黑斑,不可計數的蟲子迅速找尋另一個躲藏點。
李知勉擰了下眉,伸手說:“我拿吧,你離遠一點,這下面可能還有老鼠。”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刑攸掀着紙殼要他拿傘,而李知勉觸摸到傘柄的一瞬間,幾乎是毫無征兆地将傘甩了出去。
傘掉落在地下室的鐵門前,刑攸松了紙殼,那堆爛糟糟的紙箱尖角和牆面剮蹭發出難聽的噪音。
刑攸站在雨傘前打量它,興許是這目光太淩厲,裡面的蟲子受不了這種凝視自己簌簌跑走了,刑攸撿起傘打開,在地下室門口抖了抖。
轉頭說:“你沒被咬到吧?”
李知勉沒有立刻回話,站在原地空白了兩秒鐘,擡頭看向刑攸,“沒有,刑攸,我有個事想問你。”
刑攸拿上傘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有什麼事都可以緩緩再說,我現在要去學校找我爸。”
李知勉将問題咽回肚子裡,默默關了燈和門,跟在刑攸身後,“怎麼去?走着去嗎?”
刑攸往單元樓門口的方向投去目光,李知勉意會她的意思,“你要騎電動車?”
刑攸搖頭:“我媽那輛有點舊了,進水可能會報廢,還可能漏電,為了我們兩個人的安全,我覺得還是騎自行車去跟好更方便一點。”
李知勉輕輕地“嗯”了聲,從一樓的樓梯間搬出自己的自行車,對刑攸說:“上車,我載你。”
刑攸動作很快,坐上後座就被帶着沖上公路,李知勉騎車很穩,沒有一絲颠簸,外加上剛下過雨不久,空氣中滿是雨後清新的味道,還有難得覓見的涼意。
前面的李知勉說:“再下幾場雨,這裡就該入秋了。”
入秋嗎?刑攸想。
那估計會很快觸及冬天,刑攸不喜歡冬天,外面過分寒冷的溫度會讓她的雙腳捂在厚重的棉靴中,冬季的棉靴像是浸過水一般,又重又潮濕,無論怎樣都暖不起來。
刑攸安靜地盯着手上那把雨傘,連傘柄和傘扇上都是黴斑,她嗅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腐爛氣味,默默将頭拉遠了些。
李知勉再前面默不作聲,雙腿蹬動的速度也很快,這條路很熟悉,熟悉的槐花和十字路口,而在轉彎處,迎來的也是熟悉的人和車子。
李知勉一捏閘,刑攸由于慣性向前撞,終于揉着疼痛的耳朵問,“怎麼了?”
“你們大半夜的,這是要去哪?”
刑攸安靜了會兒,是周烨南的聲音。
李知勉調侃說:“你還能在‘大半夜’出來,怎麼我們就不行?況且現在才八點不到吧?”
他不想廢話,找到刑岩,确保安全才是最終目的,轉頭目視前方就要走,周烨南打開車門,“如果需要的話,我讓他開車帶你們去。刑攸,你很着急嗎?”
李知勉轉頭看了眼刑攸,問,“你要上他的車嗎?”
刑攸盯着長黴斑的傘出神,李知勉料想她不會同意,也的确不會同意,轉頭說:“不需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