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點頭打破冬日雨夜難耐的冷冽,“你喝了吧,我已經泡澡了,身上已經不冷了。”
李知勉緩緩轉身,臨走又摸了摸刑攸的頭,叮囑道,“早點睡覺。”
刑攸睫毛簌簌抖了兩下,連夜不由得紅了,李知勉進了浴室,刑攸盯着桌面上的姜茶看了會兒,拿起來小品一口,有些辣,其次隻剩下很暖。
刑攸裹好毯子上了床,刑無妄已經睡熟了,她隻盯着黑暗中被雨點拍打的窗子看,片刻寂靜之後,大腦就開始犯困,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靠着床闆慢慢閉眼。
再度醒來,光着上半身的李知勉坐在床尾擦頭發,沙沙的聲響吵醒了她。
刑攸沒有出聲,隻盯着他的後背看,水珠順着脊背流淌,光潔、白皙——刑攸看得有些出神。
“呃——”李知勉忽然轉身拿着手機對準刑攸。
刑攸慌張地轉開臉,“怎麼了?”
李知勉低下頭,毛巾搭在肩膀上,“是叔叔,問我你有沒有睡着,我說睡了,剛打算拍一張照片過去的,但是現在想......有點不妥,所以還是算了。”
刑攸皺了皺鼻子,有些生氣,“本來就不妥,你怎麼能在别人睡着之後還進屋呢?”
李知勉微微聳聳肩:“好吧,刑姐姐。我今晚要睡沙發了。”
刑攸沉默了三秒鐘,有些顫抖地拉上他的手,“我去給你找床被子,然後給你打地鋪。”
李知勉撲哧笑出聲,看樣子很平靜,“好姐姐,就你心疼我。”
李知勉躺在刑攸床下,他側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隻手搭在床沿上,“刑攸,你要睡了嗎?”
平躺在床上的刑攸轉頭看向窗外,沒有回答這句話,“李知勉,外面的雨停了。”
李知勉扯下枕巾蓋在自己胸口前,起身走到窗邊,眨了眨眼睛,“攸,今天晚上的星星很亮,快來看。”
刑攸原本已經有了些困意,經過李知勉這麼一說,她有些好奇,“是嗎?冬天還可以看到星星?”
“星星一直都在,想看的話隻要到更北邊去就好了。或者你站在北極點,那裡的極光很美。”李知勉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不想出國的話,就可以去漠河,那裡也可以看到極光。”
刑攸微微垂眼,流露着一種柔和的困倦,“會去的。”
躺回床位上,李知勉輾轉兩下都沒有睡着,輕聲問,“刑攸,你睡了嗎?”
“還沒有。”刑攸很快地回答。
李知勉擡高手臂,“刑老師,可以牽手嗎?”
“你是小孩子嗎?”刑攸很驚訝,但竭力放平聲音,讓這種拖腔帶調的聲音平穩一些。
李知勉嘿嘿笑了兩聲,他說:“我是。”
刑攸有些無奈,但李知勉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垂下手臂,李知勉很快就捏上她的手掌,指腹在她虎口的位置揉按。
刑攸問:“這樣可以吧?”
李知勉點點頭,“謝謝刑老師的大方。”
“你快睡覺吧。”刑攸羞憤地轉頭,“你話真的很多。”
李知勉“嗯嗯”應着,閉上眼睛,靜等入睡。
唢呐尖嘯,雨雪漸消。
刑攸站在老樹下,朝聲音方向投去一眼,心髒砰地撞了下胸腔,被雨水打濕的白紙留着一圈不規則的黑邊,她安靜地看着中庭,刑輝和刑岩站着讨論什麼。
張麗雲從屋子裡出來,看見刑攸假裝無視,越過她去接回家的刑宇玄,他後座上還帶着一個人,刑攸看了眼,是無精打采的刑東玄,臨近年關,還有些室内的燒烤店開得正旺,八成是幫活到很晚才回來。
看到刑攸,他笑得有些恹,“刑攸,你來的還真早啊。”
刑宇玄看了她一眼,又對弟弟說:“刑攸比你大一歲,好說歹說你也得喊姐姐。”
刑東玄不甚樂意,漫不經心地重複,“姐。”
刑攸沒理,又看向中庭兩個在交談的大人,隔着玻璃和厚重的門簾,隻能隐約聽到一些談話聲,其餘一概不知。
葬禮是上午十點準時開始的,刑攸穿着白衣跟着大部隊,老家的白事在追求極簡,也不再是土葬,火葬完隻剩一捧骨灰,連拉棺材的車費都省了。
來的人也不多,刑岩的表情很凝重,從方才的讨論中,刑攸知道這裡面有個位高的老人沒來,他們叫二叔,那就是爺爺的弟弟,刑攸記起來,這個二叔是強制拉刑宇玄參加葬禮的那個爺爺,他不光沒參加爺爺的葬禮,連奶奶那個也沒出現。
刑攸手垂在身側,又緩慢擡起扣在耳朵上,空氣中的炮仗味很重,像是一點就炸,她揉了下鼻尖,又扣回耳朵上。
葬禮走完,爺爺的骨灰連同骨灰盒被埋在郊外的土地下,自家的魂守自己的地,之後就是管一頓飯,刑岩讓刑宇玄捎帶把刑攸帶回車站。
刑宇玄面無表情地推出電瓶車,等着刑攸。
刑攸長舒一口氣,跟刑宇玄說:“我不回家,你把我送到車站的商場跟前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