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刑攸的日子,每一天都像在流浪,身體上的距離感在靈魂中無限放大,他反複擺渡,不知不覺中精疲力竭,喪失方向,一時間讓他認為,自己的愛太過廉價渺小,竟然無法在一個人心中激起一點浪花。
李知勉覺得不能就這樣白白地虛度日子,手指大膽地伸開勾上刑攸的手指,他輕輕笑着,迷失過、痛苦過的心髒又重新找回過去的節拍,“刑攸,手好暖。”
刑攸又猛然轉頭回來,“嗯?”
李知勉牽着她的手晃一晃,“我說,攸,你的手很溫暖,又軟又熱,我有點不想放開了。”
刑攸默默低下頭,富有自尊感地說:“我的手一直很熱,那是因為身體好,你一到這種地方就覺得冰手,肯定是體虛了。”
李知勉倒不講究她的話,懷揣着逆來順受的心情,開心地讨喜,“是,我就說嘛,刑老師就是強大,在我心目中就是最高大的雪人!”
刑攸微微挑起唇尾,心情平靜地說:“是嗎?”
楊雲年沒有眼力見地打斷兩人,“我想,我們該做實驗了。”
實驗過程并不像刑攸所想的那樣枯燥,楊雲年會介紹每個試劑瓶内的液體名稱以及可以反應的固體,在學生打算耍小心思偷偷操作的時候,他會着重強調亂碰的後果,年少輕狂的少年不會聽,在見識小型爆炸之後就會明白很多,見證者将永遠記得這件事,試卷上碰到這道題,那麼,答案将一目了然。
“嘿,炸到你們沒有?”楊雲年挺腰擡頭,“知道為什麼隻有這麼一小粒嗎?因為猜到你們會不安分,所以提前放了顆粒小到你們扔進去隻會炸出一點水花的鈉塊。知道為什麼實驗樓溫度低嗎?”
一個男生搶答:“因為擔心試劑揮發?”
楊雲年搖晃手指,“溫度低就會提醒你們穿外套,用你們的衣服保護你們的手臂,防止被炸傷。沒關系,你們的學長學姐總有那麼幾個是年年都要換新校服的。”
刑攸和李知勉被分到一個小組,托李知勉的福,楊雲年出現在她面前的次數很多,甚至到了擾人的地步。
史婷柯連同這節課也要一起上,由于他們的桌子距離門口最近,楊雲年把她安排在刑攸身邊做記錄,她很有耐心,說起話來柔聲細語,窗簾外夕陽的光暈透過又深又窄的空管照亮她的腳踝,雖然伶仃但堅毅不折。
史婷柯很耐心地為兩人做輔導,楊雲年興起走過來,看着輔導學弟學妹做實驗的“聽課學姐”,露出用陽光包裹陰冷的笑容詢問:“下課之後,十字路口的海底撈,去不去?我請客。”
史婷柯沒有擡頭,徑自落筆:“好的,楊老師。我會如實告訴我的班主任,楊老師在今晚第一節晚自習邀請我去吃海底撈,我可以将您這種行為定義為性騷擾。”
楊雲年表露慌亂,解釋:“我沒有騷擾你啊!”
史婷柯不緊不慢,繼續寫道:“好的,我明白了。不止我們這些人,還有其他受騙的學生,這些,還有這些,我都會如實告訴我的班主任。”
刑攸瞥了一眼桌面上被試劑浸濕得微微發皺的紙張,是對楊雲年上課的記錄,以及方才的騷擾,她心中了然,難怪不想讓學生來這裡聽課。
史婷柯看了眼刑攸,撇撇嘴,“學妹,你也被他邀請了吧?到時候記得幫我做證人,我要舉報這個吊兒郎當的楊老師。”
楊雲年笑得陰險,“你完蛋了,今晚留下來打掃實驗室。”
實驗室光線黯淡,由于為了保護一些易揮發的試劑,長年累月拉着窗簾,即便是在盛夏白天時間最長的白晝也如此,這間實驗室潮濕濕冷,空氣中漂浮着灰塵、試劑、黴斑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史婷柯皺眉,又伏在自己的“罪狀本”上寫寫畫畫,嘴裡嘀咕着:“楊老師要我自己一個人打掃實驗室。”
楊雲年扶額,“有你這麼喜歡告狀的嗎?我就說了你一句,又不是我讓你來這裡聽課搞實驗的,你們A棟的學生今晚不是剛好有聚餐嗎?你走吧,我提前放你走了。”
史婷柯的筆一頓,落在紙張上一個碩大的墨點,她擡起頭,目光柔和了許多,“你……說真的?”
楊雲年斜倚着門框,“我不介意在三秒之後收回這句話。”
“我走了。”史婷柯答得飛快。
楊雲年上講台收拾教具,朝刑攸招招手,“你去找你那兩個朋友說?還是我邀請他們?”
刑攸捏着手掌,有些冒冷汗,她看了眼正在擺弄燒杯試管的李知勉,歎氣道,“我自己去。”
刑攸鼓起勇氣走到姜且面前,她佩戴護目鏡,鏡面上的反光遮起一隻眼睛,刑攸曲起手指叩響桌面,姜且驚奇:“攸攸?!”
聲音忽然降下來,“呃……你怎麼來了?”
她以為刑攸是來秋後算賬的,對待好朋友的那種熱烈的感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刑攸撓撓臉頰,“是這樣的,楊老師邀請我們一起去海底撈吃飯聚餐,你們要一起嗎?我……現在隻有你們兩個朋友。”
朋友?!姜且支愣起耳朵,季青檸回答得比她快,“去,在哪裡?”
姜且沒敢和刑攸對視,手指拉了下季青檸的袖口,“我們不能白吃白喝吧?答應的太快是不是不好。”
刑攸的目光黯淡下來,向後退了一步,默默添話,“楊老師請客,你們不用擔心費用,地點就在學校門前的十字路口,很近的。”
姜且從她的話裡聽出了失落,不知怎的,她就答應下來,刑攸覺得沒什麼多說的,和兩人安靜站着,片刻後,季青檸先開口,“攸攸,你知道遙泱在哪裡嗎?”
刑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政治那邊的第一名是周烨南,我在學校看到他了,就在今天上午。”
季青檸點了兩下頭,不滿意地說道,“遙泱不是學習不好,就是時間選的不好,她後面轉去物化政的班級,還要适應,學習的氛圍也不一樣,不怪她,她肯定也有點遺憾。”
刑攸也點頭,和兩人相顧無言,還要說些什麼嗎?看起來是沒有了,她露出可人的笑容,“那晚自習結束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