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卿昨夜未眠?本王看你眼下青黑如墨,莫不是在生本王的氣?”
關禮浚仰靠于椅背上,輕輕揉了揉眼,神色間帶着幾分疲憊。
但旦微微欠身,道:“臣不敢,本就是臣技不如人。”
因對外宣稱但天鑒身體不适,在鑒星閣養病,便命但旦閉門修養,不得外出。宮中人多嘴雜,人雖不能出,耳道卻将譚巷舉薦才人一事聽了個七七八八。
關禮浚起身走到但旦身前,伸手輕拍其肩膀,“本王不是罰你,隻是……”
但旦後退一步,躬腰回:“臣明白。”
關禮浚重新回到書案後,“昨日譚巷所提之人你應該知道是誰吧?此人在民間有神蔔之譽,想來是有些能耐……”他歎了口氣,“可惜是個女子……”
君主以往每次立新制擢賢才或者增設新職,必會召司天鑒觀星象。但旦知道,此次王上召他前來,想必便是為了此事。
“臣昨夜見天市垣現異象,紫微宮方位有祥光沖鬥牛,應有策士入宮。此人胸藏經緯,若得王上重用,必能輔佐朝政革新……”
關禮浚挑眉笑道:“吉兆?”
但旦皺了皺眉,猶豫道:“隻是……”
“往下說。”
“需防其結黨營私……”
關禮浚輕扯唇角,鼻腔裡輕哼一聲:“笑話,她一弱女子能結何黨?營何私?”
“這……天象顯示她命中帶貴,若……”
“你是說王妃?”
此言一出,墨香四溢的書房中,卻突然騰升起一股強烈的濃煙氣息,給人一種不敢呼吸的壓迫感。
但旦連忙跪地,惶恐道:“臣不是這個意思。”
關禮浚擺了擺手:“罷了,既然王妃想将此人接入宮中,便由她去吧,派人暗中監視……”
“你們一直在附近監視我?”
尤此立于廊下,目光投向幾名面色疲倦的護衛。院中白皚皚絨毯順勢鋪于眼眸,斑駁的血液隐隐滲透,空氣中依舊殘留着絲絲腥氣,無不昭示着此處曾經曆過一場刀光劍影。
其中一名護衛道:“尤姑娘您誤會了,我們隻是奉命保護您。”
尤此追問:“奉誰的命?”
昨夜那波刺客果然是來殺他的。
禾豐至小習劍,武藝雖比一般人出衆,但終歸不是神,一人始終難扛數敵。隻見四面八方的刀刃直直朝他揮去,将他逼至門前。
眼看房門就要被踹開,尤此心跳陡然加速,手心的熱汗都快有一泡尿那麼多了。
雖然系統說他死不了,但也沒說不會受傷吧。如果當真避不了見點血的話,隻要不傷及小臉蛋和大雞蛋,那……
系統道:“放心,你的……”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突然驚呼一聲,衆人紛紛轉頭望去,隻見另一夥人憑空竄出,二話不說便揮劍打了起來。眼看兩波人陷入混戰,尤此乘機将禾豐帶入屋内,問候其傷勢。
好在那些人并非窮兇極惡之徒,明确目标是他,并沒打算要無辜之人的命,所以禾豐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也不知外面打了多久,反正後來他睡着了。
他也是挺佩服自己的,在那種局勢下都能睡着。
今早醒來,一推開房門,目光所及處躺了一地的黑糊糊身影,純淨潔白的地面上沾染着一攤攤紅色血迹。個個躺得歪七扭八,有的氣絕了,有的負傷了,有的……睡着了。
即使臉上的血迹斑斑,但也掩藏不住疲憊不堪,想來是奮戰了一夜。
也是挺敬業的,睡着了劍都攥得死緊。
也是挺警覺的,他剛一走近便猝然轉醒。
他們身處郊外,離王宮幾百公裡的路程。照理來說,就算這裡鬧出個翻天覆地的動靜也不會被那麼快發現,救援也更不會來得那麼及時。
除非這些人一直就在這附近。
思及此,尤此便命禾豐将那幾名護衛叫來盤問。得知是王妃的護衛後,他不免有些驚訝。
尤此下意識出聲:“王妃?她怎麼知道有人要殺我?”
這個護衛看上去氣度不凡,盡管衣衫都是墨黑色,但料子卻與另外幾個不同,想來是個頭兒。他持劍作揖,回道:“小的不知,娘娘隻是叫我們保護好您,今日午時會來接您入宮,還請您做好準備。”
尤此看着他,我好像沒問你吧?
一念之後,好吧,他好像脫口而出了。
尤此擡了擡手,“得了,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那護衛身形高大,走起路來緊繃直挺,墨黑衣衫随腿部動作飄晃在身後。懸于腰間的配飾玲珑精緻,應該價值不菲,通體深綠清透,在黑色中異常醒目。光看這挺拔的背影,比磕了精神藥還精神,哪裡像是厮殺打鬥一夜的人。
尤此不由得感歎道:“不愧是宮裡的人,連護衛都穿得這麼抻敨。”
禾豐跟随尤此的目光,移向那護衛的背影,搖了搖頭,“宮裡人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可能因為他是王妃的人吧。”
尤此将目光轉向禾豐,問:“你去過王宮?”
禾豐一聽,眼裡的疑惑比尤此更甚,“公子,你忘了,我娘是宮裡的人啊。”
“啊……啊……”這一個“啊”字,在一秒之間由四聲調轉換到輕聲,尤此故作懊惱地拍了拍腦門,“哎呀,我一時忘了。”
你個不稱職的系統,咋不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