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五日便是公主十歲生辰,你們認為,此事應交由何人來操辦?”
牆壁上書畫懸挂,頂上琉璃宮燈散發而出的暖黃色光暈不偏不倚地灑落于案上的宣旨與筆墨。關立浚将毛筆擱在筆架上,微微向後仰身,靠在椅背上,擡眼看向房内四人。
“王上。”譚巷開口道:“公主生辰宴往年不是都讓典樂丞負責的嗎?”
“想來是老了,靈感也枯竭了。”關禮浚歎了口氣,“典樂丞每年宴席皆循舊例,毫無新意,公主早嫌煩膩。”
尤此與但旦立于左側,與之相對的右側則是張固與譚巷。
其他三人正陷入沉思,似乎正在腦中篩選合适之人,而尤此的表情卻有些複雜多變,時而疑惑,時而恍然。
公主?是王妃的親生女兒嗎?
系統:“是。”
那我之前住在王妃宮裡那麼久怎麼都沒見過?
系統:“公主從小便被送往隗聃修學了,每年隻有生辰才會回來。”
張固出聲:“王上,趙校尉的妹……”
“王上。”尤此邁出一步,朝着穩靠于太師椅上的關禮浚微微躬身,“王上,張督察的長女心思細膩,行事妥帖,我認為她來操辦此宴……”
張固一聽,疾言打斷:“王上不可,操辦公主生辰宴此等大事,由兒并無經驗,萬一……”
“張督察,你怎可不信自己的女兒。”譚巷道:“你女兒所營酒樓生意昌隆。且所釀之酒,各國皆聞其名,實乃女中翹楚。如若是我譚巷之女,必會信之重之。”
尤此拍了拍手,笑道:“譚司農說得對,張督察之女才具不凡,此宴由她來操持定能不負所望。”
張固瞥了尤此一眼,随即轉頭看向關禮浚,“王上,由兒經營酒樓、釀制美酒雖有點佳績,但公主生辰此等大事,怎能相提并論……”
關禮浚看向至今一言未發的但旦,問:“但天鑒,你可有何想法?”
但旦毫無遲疑地答:“王上,我認為張督察的女兒可以勝任。”
關禮浚果斷道:“好,那便定了。”
張固還欲再勸:“王上……”
關禮浚揚了揚手,“不必再說了,你們都先退下吧。”他擡眼朝門外喚:“來人,通知鄒将軍即刻出發去隗聃接公主。”
尤此啧啧一聲,我終于明白為何王上隻因為一條亵褲便授予我正式官職了!
看來這王上早就看上但旦了,蛋偷了他的亵褲,代表心意有了回應,他能不激動?
系統:“那不是普通的……”
你看,如果你喜歡的人偷了你的内褲,你肯定高興。因為正常人不會偷内褲,不嫌棄就算好了,隻有喜歡你的人才會偷……
當然,也不排除那人是變态。
尤此緩緩踏出書房,分析起别人的情感來那是頭頭是道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屏蔽了外界的聲音。
張固抛出去的問題遲遲得不到回複,他怒意漸顯,斥聲道:“尤術士,你聞而不答,是何意?”
聞言,尤此匆匆收回那道屏蔽罩,回過神來,偏頭問:“我還想問張督察,你問都沒問,要我答什麼?”
張固怒目圓睜,僅吐出一個“你”字便憤憤揮袖離去,很快便反超了走在前頭的譚巷。
系統:“他問了,問你為什麼要讓張由來操辦宴會。”
那你怎麼不早說?
“莫非尤術士年紀輕輕便患了耳疾?”但旦的聲音至身側幽幽傳來。
你耳朵才有問題!
尤此和氣道:“有沒有耳疾不知道,”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但旦的額頭上,“但我知道但天鑒肌膚易瘢。”
但旦下意識伸手輕觸額頭,那處的腫包雖已消退,但還有痕迹未消,用了數罐疤痕膏也無濟于事。
不等但旦出聲,尤此又道:“你若能心胸寬廣些,妒意少些,少做些傷人之舉,那疤痕想必很快就能消下去。”
但旦聽出了尤此的言下之意,神色微凝,笃定地看着他,“你一早便知道是我。”
尤此雙唇未啟,眼神卻不言而喻。
“那你為何不直接殺我複仇?”
尤此暗暗地歎了口氣,大哥,你以為我不想?
此前經曆的兩次刺殺,尤此有留意到刺客所持劍柄上的雕刻花紋極其相似,便笃定是同一黨人。之後趁記憶未淡便及時将花紋畫了下來,命禾豐暗中調查。有一次禾豐在校場習武時,圖紙不慎掉落在地。等他俯身去撿時已被魏各率先拾起。魏各的目光觸及在圖紙上的那一刻便出聲道:“這不是但天鑒星圖首頁圖案嗎?你畫這個……”
禾豐連忙奪過圖紙,解釋道:“我想拜托鑄劍師刻……”
魏各道:“你要不換個圖案?這是司天鑒的特定标志。”
禾豐一聽,心中了然,立即回去将此事告知尤此。尤此對但旦的印象其實還算不錯,在剛知曉那一刻簡直難以置信,完全不明白堂堂但天鑒受百姓敬仰,怎會對他一個籍籍無名的神算子下殺手。雖然他那時候也算小有名氣哈,但也不至于吧。
後來仔細琢磨,或許正因為但天鑒習慣于百姓托舉,可見百姓又對尤此贊不絕口,所以才産生了一種“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心理。
說白了就是怕别人搶了自己的飯碗,代替了自己的地位。所以才在他入宮前日命人取他性命,這樣一來便能阻他入宮。那次刺殺失敗過後,尤此住在王妃宮中,對方不好下手,故而選在他去幻拟迎醉時刺殺,怎料結果還是未能如願。
在王宮不敢輕易動手,也是情理之中。可之後他升為宮廷術士,搬離王宮,取他命的機會可以說是俯拾皆是。但讓他想不通的是,府上一直以來相安無事,風平浪靜。
之所以沒懷疑前幾日那個靠給無辜之人下毒來陷害他的刺客是但旦的手筆,是因為他覺得那不是但旦的行事作風。此前兩次刺客目标都極其明确,都是隻取他個人性命,不會傷及旁人。故而判定下毒之人并非但旦指使,應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