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們要用車輪戰對付我。”海女鬥羅啧了一聲，“年輕人真是狡詐。”
早在海馬鬥羅那一戰結束後，波塞西就猜到了五人的計劃，并且将目前所知的霧韻的能力悉數告知，就算有的聖柱鬥羅不把這場考核放在心上，也不可避免地了解到其餘人的戰況，并對第五考慢慢重視起來了。
霧韻微微斂眉，她倒是不在意被說狡詐，隻是，依照海女鬥羅這個話唠的性子，再這麼讓她沒完沒了地說下去，時間都浪費掉了。
胡列娜和甯榮榮也意識到了這點，便擺出作戰的架勢，一個亮出狐尾與狐耳，一個召喚出九寶琉璃塔，“那麼，就請前輩給予我們正義的敲打吧。”
“兩位姐姐，你們好漂亮噢。”海女鬥羅自顧自地将兩手的大拇指與食指交錯，比了個相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和我一樣漂亮的女孩子呢。”
波塞西扶額。
“……”
霧韻汗顔，胡列娜嘴角微微抽搐，捧着琉璃塔的甯榮榮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疑惑地發問，“前輩，敢問您今年貴庚？”
海女鬥羅擡頭望天，苦惱地沉吟，“多大了，我好像也記不清了，九十六還是九十七？哎呀，我們美人魚的壽命是你們的五倍，所以換算過來，我想想……”
甯榮榮悄悄給胡列娜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第二魂技，狐魅。”
妖冶的紅光自胡列娜眼角飄散而出，迅速擴散到海女鬥羅附近，然而海女鬥羅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在暗紅光霧剛要抵達跟前時，她就敏銳地閉目塞聽，輕松化解了這波精神攻擊。
果然是擁有海魔女之稱的七聖柱鬥羅之一，即便看起來像個少年人一般單純熱情，她的實力也絕對不容小觑。霧韻想。
“年輕人太過心急可是要栽跟頭的。”海女鬥羅歎氣，素手一揚，遠處一個碩大的蚌殼便自動張開，一支長笛咻地飛到她手中。
這支笛子大約十寸長，笛身纖細精巧，通體玉白，頂部酷似海螺，正是海女鬥羅的武魂，名為“海魔笛”。
本來海女鬥羅想借攀談拉近與兩個魂師的關系，再和善地邀請她們傾聽笛音，這樣做不僅可以消磨時間——不管是自己的，還是那個海神大人的傳承者的——還能不費吹灰之力擺平胡列娜與甯榮榮，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愉悅地在一旁欣賞她們陷入痛苦的掙紮中無法自拔。
真是可惜了。但出現一點點的差錯也沒關系，可以忽略不計。
“你我都是控制系魂師，就不要打打殺殺的了，好不好？”海女鬥羅狀似有商有量地說，“我吹一首曲子給你們聽，聽完了，就算你們過關，是不是很簡單？”
胡列娜怎會不知她所謂的曲子便是精神控制、迷惑類的魂技？雖然都是控制系魂師，但若僅從這方面與海女鬥羅比拼，自己無疑是不占上風的。
所以，胡列娜當即答道，“控制系魂師難道就隻會站在原地……”
她話沒說完，就見海女鬥羅五指翻轉，笛子吹孔已經來到唇邊，身上也析出了九道魂環。
“九寶轉出有琉璃，九寶有名：二曰速！”
甯榮榮反應飛快，幾米高的九寶琉璃塔虛影頓時浮現在背後，仿佛堅冰堆砌而成的晶藍寶塔悠悠旋轉，包裹她的七彩光輝便疾電般射向胡列娜。
“第七魂技，妖狐真身！”
胡列娜也在獲得增幅的第一時間腳跟點地，一個跳躍身影就閃至海女鬥羅面前，手直逼魔笛而去。
“嗯？你也喜歡我的笛子嗎？”海女鬥羅笑眼盈盈，放下笛子，讓她更容易觸摸到。
什麼？
胡列娜隻覺身體猛地撞上一股無形的牆，就像當初穿越海神之光一樣，下一秒，她整個人被彈飛。
連忙刹住腳步，胡列娜單手撐地。
雖然有榮榮的速度增幅，但總覺得剛才碰到笛子太輕松了，而且這笛子似乎有古怪……
中計了！海女鬥羅是故意讓自己得手的。胡列娜微微咬牙。
海神聖殿中，侍女說，“這甯榮榮的反應力實在不俗，有她百分之八十的增幅在，魂師的能力會發生質變，胡列娜與她看起來也是默契極佳。”
在焱與邪月的兩場戰鬥中，波塞西就已經見識到甯榮榮的輔助有多麼強橫了，無怪乎九寶琉璃塔被譽為大陸第一輔助系武魂。
當然，甯榮榮自身的條件也令她另眼相看——始終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比試中，時時洞悉局勢，給予适當的增幅，有時甚至比被輔助者反應還要快，先一步就放出增幅某種屬性的魂技提供引導。
穿越海神之光時強健的體質、協助魔魂大白鲨打敗邪魔虎鲸王時一心多用的本領和統籌與協調各方增幅加持的能力……甯榮榮能夠在這麼小的年紀幾近完美地做到這些事，的确值得稱贊。
有這樣一位可靠的供奉守護海神島，所有海魂師大抵都會感到心安。波塞西輕歎。
“隻可惜，按照正常的想法，借奪取海魔笛阻斷海女鬥羅的攻擊，卻會被笛子本身的力量壓制。”
波塞西神色淡淡，“坐以待斃會直接被海女拉進精神控制中，主動出擊會被海魔笛反彈，不管胡列娜如何操作，都必定會受挫。”
顯然，海女鬥羅不像前面幾人那樣魯莽，隻知動用武力擊退對手。
胡列娜的魂力在五人之中僅次于霧韻，海女鬥羅的實力在七聖柱守護者中卻隻是排在中上，海神大人選擇她擔任胡列娜的考官，未必僅僅是因為她們同為控制系魂師。
守護者中控制系魂師也不單海女一人，像素來以海之幻聞名的海妄鬥羅，為人傲慢，輕視幾位魂師的能力，不就很快敗在霧韻手下了麼？
“海女鬥羅最強的莫過于精神控制，若是逼得她無法吹奏，在甯榮榮的輔助之下，胡列娜各方面屬性提升，赢面倒也不小。”波塞西垂眸，“難點就在于，如何阻止海女鬥羅施展海魔笛。”
胡列娜額角滲出一滴冷汗。
想要阻止海女鬥羅使用海魔笛就隻能比她更快，但那笛子卻又不能輕易處理掉。
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她還要為師妹創造優勢，現在卻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嗎？
胡列娜身影如光，馳來馳往，思緒卻如亂麻堆積在腦海中，找不到切實可行的方法。
呵，想要比我快？那我就讓你慢下來。海女鬥羅勘破胡列娜的心，瞄準甯榮榮，魔笛一甩，魂力凝聚成七八道紫紅光刃朝她斜斬過去。
“榮榮！”胡列娜心弦一緊，閃身來到甯榮榮面前替她攔下攻擊後，再次襲向海女鬥羅。
就在這時，海女鬥羅雙臂敞開，“晚喽，第三魂技，七星魔音。”
“糟了。”霧韻皺眉。
甯榮榮的輔助猝不及防被打斷，胡列娜的速度一下子慢下來，甯榮榮抿唇，“幻境智慧魂骨技能，幻之空間！”
紫粉色的光罩唰地擴散開來，将胡列娜與甯榮榮包裹在其中，這個技能不僅可以提升胡列娜百分之二十的精神力，讓甯榮榮與她心念互通，還能隔絕敵人的探察并對其精神力造成削弱。
不過幻之空間的效力維持不了多久，隻能暫時屏蔽掉海女鬥羅的讀心術。
甯榮榮沒有任何耽擱，提醒道：“娜娜姐，她會讀心，所以你千萬不要想太多，憑直覺大膽地出手就好，我相信你可以的，韻姐姐他們肯定也在為你加油呢。”
作為不直接參與打鬥的輔助魂師，甯榮榮冷靜得多，也清楚胡列娜心理壓力大，越急越發揮不出實力，因此她必須把自己觀察到的東西指出來，并給予對方鼓勵與支持。
那麼多年的陪伴鑄就了她們堅固的友誼，甯榮榮不僅僅是為了通過第五考而說出這些話，而是發自内心地渴望她們能夠圓滿完成此次曆練。
就像無比信賴霧韻，期盼她能成功一樣，甯榮榮也絕不希望向來驕傲、優秀的胡列娜失敗。
她們都要好好的，都要順利完成考核，然後——回去為自己的宗門添磚加瓦。
“而且，你要相信我們的默契，有我在，你絕不會輸。”甯榮榮笃定地說，琉璃似的眸子中閃爍着自信的光。
胡列娜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她目光柔和地看着甯榮榮，“我明白了，榮榮，多謝。”
“怎麼突然感受不到你的思緒了？”海女鬥羅微頓，語氣轉冷，“原來你們還藏了一手。背着我說悄悄話可不好噢。”
“第六魂技，怒海厲嘯！”她右手一擡，魔笛升空，高速旋轉起來，聖柱平台周邊的海域頓時掀起驚濤駭浪，白紫相間的光波如漩渦般籠罩住平台，将幻之空間解除後的倆人卷到半空中飛甩。
好強烈的精神沖擊。霧韻忙高喊，“快把聽覺封住！”說完，她擔憂地望向身處漩渦中心的二人。
“必須……盡快……擺脫……”呼嘯的狂風中，甯榮榮的聲音顯得斷斷續續的，她的臉也被吹得皺巴巴的，卻還是勉力睜開眼，與胡列娜隐秘地用眼神交流，後者微微點了點頭，長睫垂下。
要趕緊給娜娜姐施加增幅，脫離海女鬥羅的掌控。
海女鬥羅俏生生地笑，“想幫她？可惜，都被我聽到了喲。”
波塞西凝神回想倆人剛才的微動作，紫眸忽地一淩。
“殺神領域，開！”
猩紅的光從胡列娜身上蕩開，在霸道強勢的殺氣之下，洶湧的風浪褪去，海女聖柱平台仿若變成了陰森森的地獄。
“什麼？”海女鬥羅一驚。
“九寶有名：六曰增！”甯榮榮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的九寶琉璃塔上，寶光氤氲，覆蓋到胡列娜身上。
“第七魂技，妖狐真身！”
巨大的粉紅色狐狸甩動着毛茸茸的粗碩尾巴，高高昂首，随即俯視下方的海女鬥羅，魅惑的雙眼中兇光畢露，與胡列娜一同迅速地撲向她，利爪嚯地劃過。
看着海女鬥羅跌落到地，宛若脫離大海的魚，無力地在岸上撲騰，波塞西看着甯榮榮與胡列娜的目光流露出贊許之意。
好一招聲東擊西。
不過，看來這第五考的攔截注定要失敗了。連續觀察了六場比鬥，波塞西認為海龍能夠打敗霧韻這件事概率并不高。
好在，經曆長久的觀戰，她已經明悟七聖柱鬥羅失利的原因，也對這五位年輕魂師的籌碼了如指掌。
按照過往的經驗，第六考将是五人在七聖柱鬥羅的聯手攻擊下堅持一柱香的時間，這也是她能縱容私心阻止霧韻成神的最後機會。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波塞西之所以在第五考中一場不落地觀看戰鬥，就是為了精準分析出七聖柱守護者與霧韻等人對戰的經驗與教訓，從而在第六考開始前召集七人予以指導，帶領他們逐一破解掉五位青年魂師的招數。
可是，波塞西沒有料到的是，當霧韻擊敗海龍鬥羅後，海神大人的新指示就降臨在眼前：第六考難度提升，由挑戰七聖柱鬥羅變為——在自己的攻擊下堅持一炷香的時間。
盡管這樣的變化有利于自己的計劃，但波塞西還是微微不解，嘗試與海神遺留的神念溝通，“為什麼會突然更改考核内容？”
海神的回答是：“他們采取車輪戰，是在讨巧。”
“但這并未逾越規則。”波塞西眼神微肅。
何況在三天内擊敗七名封号鬥羅本就已是極其艱難的任務。
波塞西雖也希望霧韻失敗，但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她心底也為其抱有一些不平。
海神似是發出一聲歎息，“我的繼承人理應展現出更強大的實力，才能應對危機四伏的後三考，也唯有這樣才能激發她的潛能，成就她的未來。”
波塞西眸光微沉，“您确信她能度過第六考麼？”将考官從七聖柱鬥羅換成自己，霧韻成功的可能隻會更加渺茫。
“我的眼光，從來不會出錯。”海神笑了笑。
他自然是不會讓霧韻出現什麼大的閃失的，畢竟這可是自己等待多年才找到的繼承人選。
讓瀚海乾坤罩認她為主，借神念令海馬鬥羅允許她們接受考核……幫了一次，就不在乎第二次，第三次。
隻是，成神之路，他不能一味幫忙，還需霧韻自身變得更加強大，才能真正從自己手中接過海神的位置。
波塞西握着權杖，沒有說話，海神的神念便也消散了。
規則絕不允許被破壞，這是海神的教誨，她一直堅信海神也是始終以這句話作為行事準則的。
可事實上，對于海神來說，或許并不是這樣。
輕輕閉上眼，波塞西攥緊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