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兩人的提議,許仲義答應了,但是要求他們必須帶一枚信号煙花去,若是遭遇危險,島上馬上派人去救助。
晚飯後,容姝媛親自把他們送到扶桑樹根下。
海浪在樹根下激湧,不時拍起浪沫沾濕樹根。容姝媛看着兩人越過深色的海水跳上船,忽然開口道:“我和劉百福的妻子胡氏聊過,胡氏和劉百福,似乎并不同心。”
朱鶴聞拽住纜繩,奇道:“他們不是慶亭胡氏一起派來的嗎?師姐這麼說……意思是?”
“這夫妻倆有些龃龉,胡氏言語間對丈夫很不滿。”容姝媛說,“夫妻倆共同對付南朝長老,能有什麼分歧?我覺得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朱鶴聞笑道:“我們這邊若有消息,也肯定第一時間報告師姐。”
那船是仙家制造,可以自行開動,慕微雲便和朱鶴聞一起靠在船舷上吹風說話。慕微雲不知從哪裡掏出兩小壇酒,丢給朱鶴聞一壇。
“你從哪拿來的?”朱鶴聞笑着接過,拔開塞子嗅了嗅,“好沖的酒……還真是有雅興呀,這趟去,咱們可是直面那個剝皮魔呢。”
“我和我哥住在靈州時,給人家走镖為生。靈州西北是大雪山,過垭口的夜裡,我們就喝酒取暖。”慕微雲晃了晃酒瓶,“所以,幹大事之前都要來一點,我早就習慣了。”
她笑着睨他一眼:“喝不慣?多少暖暖身子吧。島上風大。”
朱鶴聞苦笑着抿了一口,沉默片刻,說:“慕姑娘,其實我想問問你,為什麼那日在靈圓觀信了我,就不怕我背叛你嗎?”
海風浩大,夏夜清涼,慕微雲轉向右邊,在風中彎了眼睛:“還在擔心我們的世仇?”
“無論如何,你我都因為那場血案失去了許多,說沒有龃龉,是不可能的。”朱鶴聞坦誠道,“我父母早就被分出本家,在延州故地教書為生,突然有人來把他們全都抓走處刑,對當時的我來說,猶如滅頂之災。我想,你的經曆不會比我愉快多少。”
慕微雲重新靠回船邊,她仰起臉,初升的群星在頭頂閃爍。
“我還不能釋懷。但是,我可以确定,你是反對世家的。這就夠了。”慕微雲說,“選擇信任你,并非選擇原諒你,對别人的要求太過純粹,便不能成大事。”
朱鶴聞還在細細品味這句話,背後忽然一柄長劍俯沖而來。慕微雲被這狂野的禦劍風格吓了一跳,朱鶴聞卻習以為常,拽着她貓下腰。劍上跳下一個少年,正是淩亂的江玉鎮。
“江小道長,你是怎麼拿到禦劍文牒的?”慕微雲氣笑了,“你師父也真敢發啊。”
江玉鎮抹了抹清秀的臉龐,上氣不接下氣:“好哇,你們出來居然不帶我!”
“又不是出來玩,本就危險,為何要叫你。”朱鶴聞沒好氣道,“你吓着她了。”
“這有什麼。”慕微雲擺了擺手,揚揚下巴,“前面就要到了,既然你要和我們一起,就握好你的劍,小心邪祟。”
五方山的度塵宮相比白天冷清不少,但還有一些低階子弟被留在這裡灑掃,長明燈也依然沉默地燃燒着。
慕微雲還記得中午神像流黑淚的詭事,特地低下頭,沒有和海霞元君對視。他們穿過庭院,來到後殿,手持公主令牌,叫人打開了通往大陣的暗門。
慕微雲率先走下去,朱鶴聞殿後,江玉鎮走在中間時,就開始嘀嘀咕咕地抱怨下午被拉去做了多少事。慕微雲聽笑了,說:“他們門派是真的沒人了,怎麼總是支使你啊。”
潮濕的礁石牆壁上,還保留着人工開鑿的刻痕。江玉鎮的手指從刀痕中劃過,他唉聲歎氣道:“因為神樹吧,這東西和别的靈脈網還有些不同。”
朱鶴聞補充道:“東海的靈脈乃是天生扶桑的根系,和普遍由人搭建的不同,師姐隻學過普通的靈脈,她也怕全權交給五方山的修士解釋,會被蒙蔽吧。”
慕微雲若有所思:“所以,靈脈大多數并不是天生存在的?”
“正是。其實所謂靈脈的概念,也是後世創造的。”江玉鎮說,“水向下流,不知何往,靈氣也是一樣。誰管你這裡多、那裡少?隻有人才在意這個。”
說着話,他們已經走到樹根下了。果然,天然靈脈比人造的更宏偉,江煙門赫赫大陣和它一比,都顯得工巧太過而流暢不足。
它的根系紮入遠方的泥土和海水裡,蔓延到大陸上,汲取着飛禽走獸、萬物生靈的氣息,最後哺育着日升月落,滄海潮生。
五方山的先祖修建了幾道大陣,就像用水渠聯通自然的河湖一樣,因此為基,掌管着萬裡東海岸的靈氣生息。
隻是……
慕微雲看了片刻,問出了大家心中那個問題:“這玩意多少年沒修了,怎麼這麼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