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怎麼是你過來?你的人魂……?”不是沒了嗎?不是說在鬼城走失了嗎?
明遙此時此刻腦子嗡嗡叫,這算什麼事。
“人魂已歸位。”玄徽沒有多解釋,垂眼見她臉上血迹淚痕混作一團,從袖中拿出方鲛绡遞給她,“你無事吧?”
“無事無事。”明遙接過鲛绡,随意擦了擦,見到血迹,這才想起,一旁還有個剛被一刀貫穿心肺的人。
“血不是我的,是——”明遙尚且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隻能含糊過去,“是小叔子的血。”
明遙朝玄岫匆匆看了一眼,此刻玄岫一個人站在風中,心口處的紅衣被血染成深色,臉白得吓人,見她看來,雖露出些微笑意,但怎麼都讓人覺得有些勉強。
明遙想起方才他沒了氣息,倒在她懷中的場景。
她原以為他是玄徽的人魂,雖在鬼城有實體,但所受的傷隻是人魂所蘊靈力的外化,隻要靈力未曾耗盡,“死而複活”也無甚稀奇。
但……他若是人的話……仙山的修士能做到這個程度嗎?
紅衣,黑發,白到幾近透明的膚色,加上他一直溫和不變的笑意。
明遙拽着玄徽的袖口,忽地打了個冷顫。
隻是畢竟也算共患難了,明遙雖覺得此事細想有些陰詭的地方,但還是勉力按下心中驚慌,仰頭告知了玄徽他的傷勢:“方才為了救我,他被一刀貫穿,血流了半裡地,你身上帶了藥嗎?”
玄徽聞言往那邊看了看,明遙目力不及之處,他卻看得清楚。
那傷口已然無礙。
玄徽壓下眸中厭惡:“他用不着。”
明遙一愣,這才察覺到兩人之間有些冷漠的氣氛。
不是……同胞兄弟嗎?
怎麼這般冷淡。
“多謝嫂嫂挂心,我的确用不上。”玄岫卻仿佛并不在意,走得近了些,笑着提醒,“兄長的藥還是給嫂嫂用吧,嫂嫂在鬼城被惡鬼所傷,鬼氣入神識,雖然暫時熬過去了,但殘餘鬼氣還須兄長費心。”
聞言,玄徽目光微凝,落在明遙傷處。
“鬼城離仙山有些距離,兄長要帶我們兩人一起回山,怕有些麻煩,且嫂嫂如今恐怕也經不起奔波了。”玄岫像是看透了玄徽的想法,開口建議,“不如就近找個地方歇下”
明遙很贊同,她如今腿腳發軟,不想再被玄徽拎着乘飛劍回山,光是想想,就覺得骨頭要散架。
看出明遙的心思,玄徽沒有回絕。
于是由玄岫帶路,去找處可以休息的地方。
路上,明遙問了問仙山的近況,原本是想打聽将她打暈扔進仙山的罪魁禍首找到沒有。
卻聽玄徽說,山主因她違抗仙山禁令,獨自入鬼城尋人的事情大為惱火。
回山之後怕是要關禁閉。
明遙一時語塞,若她沒記錯,此前山主不是也來勸她入鬼城尋人魂嗎?
如今翻臉不認,這是要保那個将她扔進鬼城的修士?
明明她是受害者,如今輕飄飄一句話,她反倒要背黑鍋了。
明遙想着這黑鍋她可不背,正要和玄徽說清楚,剛脫口喚出玄徽的名字,卻忽地靈光一現,意識到一件事——
凡人娘子甘冒大險,隻身入鬼城尋夫君人魂,這樣的深情厚誼,應該能抵消掉認錯人的…小小過失吧。
見她久久沒說話,玄徽朝她看來。
想通了的明遙,話鋒一轉:“山主教訓得是,怪我實在憂心夫君,這才不管不管地入了鬼城。”
“好在夫君庇佑。” 明遙這會兒光顧着挽回自己的人設,什麼好聽話都往外蹦,“這才能再見到夫君。”
鬼城之外,少有人煙。
兩人在後,一人在前,摻了蜜的聲音自然也聲聲傳入玄岫的耳裡。
【夫君庇佑】
玄岫在心中默念,讀出其中歧義,餘光瞥到玄徽些微冷凝的臉色,不由覺出些趣味。
幾百年前,那人尚在時,對玄徽的發妻人選,篩了又篩,百年内未至金丹者,通通不在擇選範圍之内。
誰知幾百年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人的謀算一個也未實現。
玄徽未飛升,天命人未死,非但未死,還成了玄徽的發妻。
玄岫唇角笑意漸深。
天命之人,無來處,無歸途,無姻緣,無友故,所以他才算不出她的命數吉兇。
既如此,那玄徽與她結的是哪門子的姻緣。
*
夜深露重。
好在三人走了約摸一裡地,就見着了間客棧,隻不過看着有些破敗。
門前牌匾歪歪斜斜,還結了蛛絲。
屋子也建得過于矮小狹窄,低梁矮柱,明遙身形瘦小,不算太高,進來都稍顯局促,更别提是玄徽和玄岫。
位置朝向也怪,不太通風,整間客棧都萦繞着一股木頭發黴的味道。
掌櫃是個年輕娘子,身着一身孝衣坐着矮凳上,面容哀切,不停地往眼前支着的火爐子前扔着紙錢。
明遙剛從鬼城裡出來,見此情形雖覺詭異,但也能承受。
見到人來,掌櫃才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起身招呼:“客人要幾間房?”
“兩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