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明遙的語氣軟了下來,“比如說——除了那怨鬼?”
她說這話時,将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那怨鬼聽見,湊到玄岫身前,用一隻手半遮擋着嘴型,眼神遊移,很是小心警惕。
玄岫不動聲色地輕輕擡了擡她手中因為握得太松,而有些搖晃的燭台,心想——
她對他似乎缺少了一些防備。
為何?
玄岫不合時宜地開始走神,起初是因為将他認做了玄徽,那現在呢?
燭火搖晃之間,他的心起伏不定。
“怎麼樣?這樣就可以直接從源頭切斷了。”明遙覺得此法可以一試。
一擡頭,她的臉徹底映入玄岫眼中,一雙圓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滿心期待。
玄岫往後微微退了退,不着痕迹地與她拉開距離,收斂起心思,搖了搖頭:“行不通。怨氣已經種下,即便殺了那怨鬼也無濟于事。”
“實在左右為難的話,不如……” 玄岫蓦地笑了笑,“我和兄長長得像,屆時給嫂嫂施一個仙術,讓嫂嫂把我當成兄長,一刀殺了我。嫂嫂既可解了怨氣,兄長也可安然無恙。”
“如何?”
玄岫說這話時,眼光柔和,唇角微揚,仿佛隻是談及今夜月光柔和,适合出去賞月一般輕松。
說實話,起初,明遙還當真琢磨了一下此事的可行性。覺得這個方法不失為良策,她不用擔心因傷害玄徽而崩了人設,也不用冒險去那什麼怨鬼的夢中。
就是對玄岫來說有些不人道了。
雖然能活過來,但……還是疼的吧。
他将生死之事說得這般輕易…
明遙看向他身上的血衣和臉上的淺笑,有那麼一瞬,覺得他好似不是…活人。
搖了搖頭,将自己荒謬的想法抛諸腦後,明遙一時有些糾結。
隻是還沒糾結出什麼名堂,猝不及防,“轟”地一聲,變故橫生。
狹窄的木窗被砸破,快到甚至沒看清來人的影子,地上塵灰飛揚,隻聽沉悶的一聲響,一個渾身浴血的人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今夜還真是不太平。
明遙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餘光卻瞥到那人腰間的玉牌。
是仙山的玉牌。
明遙一愣,連忙上前,走進了一看,那玉牌上明晃晃地刻着“玄徽”二字。
“夫君?” 明遙有些懵,不是,怎麼男主傷成這樣就回來了?
她連忙蹲下查看。
地上,玄徽身上穿的白衣被血染紅,心口處乍一看并沒有什麼起伏,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瞧着傷得不輕。
明遙心漏了一拍,玄徽在,她回家的指望才在。在玄徽破境之前,可以說,這世間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不希望玄徽出事。
一種難以言喻的失控感,若隐若無地,朝她伸出觸角。
在這次入鬼城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和從前的一百八十年一樣,隻需熬就好了。
熬到玄徽破境入大乘,斷絕情愛親緣,她拿到和離書就能潇灑走人。
可眼下,多出個小叔子,自己又被種了怨氣,連帶着男主也莫名其妙,一身是傷的回來。
除了初見玄徽的那一次,她這百年還沒見玄徽這般狼狽過。
男主,肯定是不會死的吧。
從前懷揣着這個念頭,明遙對玄徽很放心,從未過于憂慮他的生死。
可眼見玄徽血淋淋地倒在面前。
明遙難免生亂,不由地回憶起書中那半截大綱,可信息量實在太少,其間并未記載她們如今正經曆之事。
她強壓下不安,匆匆放下手中的燭台,俯下身,顫巍巍地伸手探了探玄徽的鼻息,察覺氣息尚還平穩,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玄徽還好端端地活着。
随即意識到玄岫還在一側。
明遙忙不疊地調動情緒,擠出幾滴淚水,淚眼漣漣地看向玄岫:“夫君傷重,小叔快來看看。”
明遙緊握住玄徽的手,雙眉緊促,說話時聲音帶着顫抖,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窗外安安靜靜,并無異動。
聞言,玄岫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玄徽身上,與明遙不同,他此時看得清玄徽雖然外傷厲害,可内裡靈脈仙力無一受損,甚至還有破境之勢。方才那道黑影不像能讓玄徽受傷的樣子,與玄徽交手的是誰?
“兄長無事。” 玄岫接過明遙手中幾顆止血的丹藥,喂玄徽咽下,“嫂嫂不必過于擔心,讓兄長好好調息即可。”
“真的嗎?”明遙聽他這麼說,更安心了些,隻是為了表現出自己對玄徽的在意,她的淚珠子還是接二連三從眼睛裡湧了出來,又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玄徽唇邊的血迹,眼角眉梢之間皆是心疼之色。
明遙悄悄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自覺等回家以後,約摸也可以逐夢演藝圈了。
玄岫顯然也被她的演技所打動,聲音更柔和了幾分:“自然是真的,嫂嫂信我。”
玄岫的目光誠懇又和善。
他靜靜地看着明遙小心翼翼地抱起玄徽,讓玄徽枕在她的腿上,又細心地為玄徽擦去唇邊血污。
低下頭,自己手中還拿着那方她給的鲛绡。
原來隻是施舍啊。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