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遙也不受控制地跟着被關了進去。
她與玄岫對坐,玄岫被粗黑的鐵鎖穿過,血和鐵鏽混在一處,他卻似沒有知覺一般,安靜地有些過分。
“時日已到。” 良久,空空蕩蕩的山洞之間,傳出他的聲音,“明明能感受到,可為什麼什麼都沒有。”
他的目光來回在山洞之間掃視,可仍舊一無所獲。
“她算錯了?”
他歪了歪頭,似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唇角翹了翹,蓦地突然發作,兩指并在一起作劍,其間靈脈仙力運轉,硬生生震碎了困住他的鎖鍊。臉色蓦地更蒼白了幾分,嘔出口血來,險些沒濺了明遙一身。
明遙下意識往後一躲,恰拂過一陣清風。
“抓到了。” 玄岫先是一愣,随即側了側臉,彎眼一笑。血染紅了他的嘴唇,或許是因為尚是少年之故,還沒有百年後的從容溫雅,他的眉目之間因興奮而生出幾分厲色,雙眸透亮,定定地看着明遙的方向,“破。”
疾風化劍而過。
明遙呼吸一窒,眼睜睜看着那風刃穿透了自己的身體,一瞬間的空白抽離。
久久沒有感覺到痛之後,明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夢中,玄岫傷不到她。
不由得松了口氣,等慢慢回神,再重新回到玄岫身邊時,許是方才動靜太大,他已經被一群妖精摁倒在地。出血的傷口混雜着地上的泥沙,看得明遙龇牙咧嘴。
“好小子,吃了仙人醉還想逃。” 跟在獅妖身邊進言的鼠妖走了進來,一臉陰狠,遣妖将玄岫拖拽起來,拿着長鈎抵在他的心口威脅道,“你若乖乖等着入藥,還能少受點兒苦,若不肯……。”
他手中的鈎子微微使力,刺入玄岫心口半寸,發出嘶啞難聽的獰笑:“若不肯……我這奪魂鈎一寸一寸沒入你的心口,将你這顆心攪成碎肉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啊。”
那鐵鈎上的染着血,散發出難聞的腥氣,一旁的明遙後背發涼,掙紮着想出夢,可卻像是被鬼壓身一般,怎麼也動不了,隻能硬生生看着。
“哈。” 垂眼看了看心口那冷森森的長鈎,玄岫喉間卻發出短促的笑聲,他唇角微挑,眉眼間橫生出一點戾氣,分明也是在笑,卻和明遙見到的那個溫柔體貼的玄岫截然不同,那張漂亮臉蛋露出一個乖張又譏诮的表情,“那就動手。”
不待那衆妖反應,玄岫掙開鉗住他的手,徑直往前一步,那長鈎穿透他的身體,他逼身到那妖面前:“說了,讓你動手,可惜啊……”
他輕歎一聲,笑意漸深:“你慢了一步。”
突如其來的變故,在場的妖都來不及反應,鼠妖沒料到玄岫竟如此輕易地就自我了斷,下意識地推開了近在咫尺的玄岫,抽出了那長鈎,血濺了他一身。
明遙也沒躲過。玄岫的血濺在了她的臉上,眉心處剛好也落了一點。
夢裡夢外,她都不知是第幾次染上玄岫的血了。
她擡手想去擦掉,一個聲音卻傳入她的耳中——
“渺渺體内的仙力,其中一半用來壓制那些東西,剩餘一半,他最多隻能調動十之五六,所以昭昭,你不必怕他,若有朝一日,渺渺生出反心,你要做殺了他的那個人。”
明遙眉心處突覺一燙。
渺渺是玄岫,昭昭是誰?說話的人又是誰?這究竟是夢,還是——
眉心處的那點血迹灼燒着她的眉心,越來越痛,痛得明遙無暇思考,赤紅色的血迹鑽進她的身體,像要吞噬掉什麼,激得她體内的那團怨氣驟然發作,兩股力量交織,折磨得明遙痛不欲生。
“渺渺。”唇齒之間不由自主地喚出這個名字,一行熱淚從眼眶中滲出。
夢境之外,玄岫睜開了眼睛。
棺材一側,明遙面露痛楚之色,她的身旁,玄徽已醒,正用仙力壓制她體内的怨氣,卻沒有任何用處。
玄岫垂眼看着自己靈脈裡的仙力,此時此刻,仙力被明遙所牽引,隻是和上次在鬼城中不同,仙力并沒有從他身體裡消失,隻是像一根将兩人牽連起來的線一樣,讓明遙的痛楚亦落在他的身上。
這就是天命人嗎?
數百年前,他奉褚點青之命,下山尋她占得的天命人下落。
褚點青是仙山數千年來,于命數一道最有天賦的修士,也是他和玄徽的生母。
在他掌握體内仙力之前,命數一道,他也比不過褚點青。
可是碧空妖府那一遭,他卻沒有找到所謂的天命人,他以為褚點青的卦失算了,誰知此卦的印證竟在經年之後。
明遙與數百年前的他共夢了。
玄岫起身走過去,體内的仙力因為距離的靠近,逐漸和緩。
他擡手想自她的百會穴而下,由仙力入她神識,替她緩解那團躁動不安的怨氣,卻被玄徽攔下——
“玄岫,她是我的發妻。”
玄徽的目光冷凝,語氣低沉。
玄岫一頓,他突然意識到,玄徽看不到她們之間相連的仙力。
心中卷起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
他抽回了手,驟然失去近在咫尺的仙力,明遙下意識朝他靠了靠。
“沒關系的。”
“你看,兄長,她分不清我們。” 他看着玄徽,神色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