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能選的話。
明遙心想,她一定選那個将她打暈丢進鬼城的仙山修士死。
若不是那個倒黴修士,自己如今哪能淪落到這個地步。
身邊,文婳輕輕摸了摸明遙發抖的手,似是安撫,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黑瞳紅唇,明遙終于确認了她的身份。
客棧之中,引她魂魄出體的那個怨鬼。
明遙兩眼一黑,覺得還不如讓她待在上個夢境裡,看玄岫自刎來得痛快。
察覺出明遙的排斥和猶豫。
文婳垂下眼睫,有些不解,“為何不選?你是我的系統,你該幫我。”
“或者,”文婳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幽光,“他們兩個一起死。”
我的個在世活閻王啊。
明遙聽文婳說話聽得冷汗直冒,但文婳喊的一聲“系統”,又讓她生出了些許僥幸,或許文婳如今也并不清醒。
勉力壓下心裡的驚慌,明遙抖着聲音發問:“現…現在怎麼殺?在賞花會上殺?衆目睽睽之下?你…你手無寸鐵地殺兩個大男人嗎?”
“我們冷靜冷靜。”明遙努力穩定文婳的情緒,微微拔高聲音,企圖讓自己看起來硬氣一點,“我不是系統嗎?你,你要聽我的!”
色厲内荏。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被隔絕在怨鬼氣息包圍之外的玄岫,一眼便看出明遙在強裝鎮定。
和在鬼城一樣,明明已近崩潰邊緣,卻還是想法設法想要找到生路。
玄岫垂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
如今,他周身仙力被她牽扯,她心緒起伏之間,仙力亦在他體内浮沉不定,很陌生的感覺,像是在他的四肢上纏上了捆綁木偶的絲線,讓他隻能聽她差遣,受她擺布。
可惜,她并未察覺到這一點。
玄岫略帶諷意地注視着那些眼巴巴糾纏住她不放的仙力,多可笑,惡犬俯首帖耳,卻得不到主子的絲毫回應。
她不需要。
鬼城之中,她危在旦夕之時,他曾以為是她為了活命而主動吸取了仙力。
如今才确認,眼巴巴倒貼過去,以血為媒介,迫不及待與她交纏不清的,是這所謂的仙家之力。
難怪玄清死前也要讓他立誓,一定要殺了她。
*
“千萬不能殺!” 明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硬生生将文婳這周身鬼氣給說回去。
周遭的人并沒有察覺方才的變故。
文婳折身離去。
來不及和玄岫玄徽兩人搭話,明遙無奈也被帶離了這場賞花宴的中心。
不過文婳并未立即回府,她找到此次宴會管事的人,向她打聽了玄岫和玄徽的身份。
這賞花宴本就是文家想為文婳選夫,跟着其他幾家一起出錢出力辦的。
見文婳打聽,這管事人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很快便讓文婳确認了身份。
兩人的确是從京城外來的趕考學生,身出寒門,在京并無什麼人脈,是在這次春闱中取得不錯的名次,這才有了進入這場賞花宴的資格,卻也并不在文家的擇婿範圍之内。
“知道了,多謝。”
樁樁件件都對得上,明遙在一旁偷摸瞧着文婳的臉色,隻覺若這個時候給她遞把刀,文婳多半能直接一刀捅死兩人。
“慎重,慎重。”明遙跟在後面為她降火。
如今知道了她們這是在由怨鬼而生的幻境之中,明遙想通了不少事情。
玄岫曾說過,化解怨鬼在她體内種下的怨氣,隻有兩條路走,一條是她親手殺了玄徽,她自然不願走這條路。另外一條……現在想來陰差陽錯之間,自己已經被迫上路了。
破解怨鬼的執念,化解她的怨氣。
這個條件有些抽象,但也不是無迹可尋。
這症結所在,多半就在那個負心漢身上。
隻是若此刻放任文婳在夢中殺了玄岫和玄徽,明遙現下還是有些不安心。
還得找機會和玄岫玄徽商量。
沒多久,明遙便跟着文婳回了府。
今日重見“舊人”,文婳想起往事,沒了往日的冷靜,關上門,砰地一聲砸了案桌上的鏡子,随即看向明遙:“我一定會殺了他。”
“若是分不清楚,我不介意多殺一個。”
不選一個,就雙死。明遙頭大得很,許是表情太過糾結,讓文婳松了口。
“你若不想濫殺無辜,我給你一日,明日太陽落山之前,我要得到你的答案。”
話音落地,明遙感覺身上一輕,似乎是什麼枷鎖被解開,試探着往外飄去,直到飄出宅院之外,她才真的确定自己可以在這幻境中暫時自由活動了。
來不及耽擱。
她回憶着先前回來的路徑,一路飄回了賞花宴。
此時沒了文婳在場,原本熱鬧的賞花宴沒了動靜,那些少男少女也如人偶一樣頓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