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徽向來話少,明遙一通關心下來,也就隻得到四個字。
不過聽到他的回答,明遙還是悄悄松了口氣,無恙就好,不影響他破境:“那就好,這我就放心了。”
她揚起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
這世上,在拿到和離書之前,沒有人比她更希望玄徽好好的。
晨光驟然溫和下來。
玄徽安靜地看着她的笑容,目光不知不覺地溫柔了幾分,隻是轉瞬又恢複如常。
明遙對此一無所知,她早就放棄去揣摩玄徽的心思。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她心滿意足地松開纏着玄徽手臂的手,想起幻境之中,玄岫幫了她不少,正想着錯身去看看玄岫醒了沒有。
卻忽地又被玄徽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咦咦,明遙意外地看向玄徽,這一會兒功夫下來,她和玄徽倒比從前許多年,更親密了些。
“怎麼了?夫君可還有事?”
“我要破鏡了。”
玄徽垂眼,緊攥着明遙的手腕,眸光微動,單刀直入,“此番幻境,我見此怨鬼力量有異,便去幻境邊際查看,卻沒想被其中之力反噬,陰差陽錯,倒讓我的瓶頸松動,現已有破境之勢,需即刻禦劍回山,你身體可還吃得消?”
玄徽難得解釋這麼一大段,明遙起初還有些迷茫,一夜未眠的腦子有點跟不上,直到手腕上傳來痛意,她這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又掐了自己腰間軟肉一把。
破境?這就要破鏡了?
須臾之間,玄徽在明遙眼裡,赫然便成了一塊大金磚。
明遙忍不住撲上去,一把抱住金磚。
“吃得消吃得消,你破境重要,我們即刻回山!” 她語氣裡盡是喜意,抱了好一會兒才舍得送開手。
她如今看玄徽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不愧是男主,危險即是機遇。
如果可以,她現在甚至想給玄徽獎勵一朵大紅花。
她喜滋滋地目送玄徽走至窗邊破了個大洞的地方,準備禦劍。
想着快點叫醒玄岫,問問他的打算。
畢竟仙山典籍傳聞,那些年,仙山可一直在捉拿渺渺仙君。
他當真要随他們一起回仙山嗎?
一回頭,剛好對上了玄岫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何時醒了。
明遙一愣,随即開口解釋:“夫君将要破境,我們——”
“我知道,方才聽見了。”
玄岫的臉色在晨光之下略顯蒼白,他輕柔地截斷明遙的話,溫聲說:“恭喜兄長和嫂嫂。”
他臉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意,可不知為何,明遙卻總覺得他比她們初見之時,還要疏離一些。
有點陌生。
氣氛冷凝下來。
明遙突然想問出的話就有些問不出口了。
雖然她們兩人有過多次生死之交,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并沒有什麼關聯的,疏遠的,嫂嫂和小叔的關系。
“明姑娘。”
背後,玄徽在喚她。
明遙想左右自己要離開了,關于玄岫的事情,最好也就不要橫生枝節了。
她轉身朝玄徽走去。
邁開半步之後,又微微側頭,用餘光往玄岫那邊瞄了一眼。
隻見昏暗客棧内,玄岫一個人在略顯昏暗,又有些擁擠的屋内,身上還染着血,垂着眼并未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還有些可憐。
明遙收回餘光不再看,挪到玄徽跟前,唇瓣微微翕動,原本想問玄徽,玄岫不跟着一起走嗎?可又怕戳破了窗戶紙,讓玄徽不得不把傳言裡作惡多端的渺渺仙君一起押解回仙山。
因此最後隻說了句:“我們走吧。”
明遙正對着破開的窗戶外邊,仰着頭對玄徽說話時,天邊一個光點晃了下她的眼,她側頭閉了閉眼可再擡眼時——
“小心!”
明遙的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原本還似遠在天邊的光點,不過轉瞬之間,便化作一道箭矢,朝着玄徽的方向直直射來。
玄徽背對着那箭矢,感受到殺意的當下,正要帶着明遙閃躲,可比他反應更快的是明遙。
“砰”的一聲響。
一股陌生的力量在明遙的體内遊走,她幾乎是不過腦子地将玄徽撲倒在地,比那箭矢還更快幾分。
“夫君,你沒事吧。”
躲過那箭矢之後,她倉惶起身,着急上火地用雙手四處在玄徽的身上檢查,眸中因方才的一番驚吓,浮出了一層水光。
天殺的,有誰要三番兩次地害她的大金磚。
“嫂嫂不用緊張,兄長無事。”
身後玄岫不疾不徐的聲音喚回了明遙的些許理智。
她轉頭。
隻見玄岫的掌心被那箭矢射穿,露出個血洞,他卻似是沒有知覺一般,四處看了看,随後挪步到一犄角旮旯處,提起了一顆頭顱。
是先前與他動手的那個客棧掌櫃的。
玄岫垂眼打量着手中的東西,漫不經心地想。
九頭鳥妖,煉化軀體成鬼。
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先前明遙在側,仙力受天命人壓制,一半之中,他隻能動用三分。
險些就栽在這妖鬼手中。
方才又祭出金矢來殺。
非妖非鬼,是哪一方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呢?
玄岫眼中翻騰過些許厭倦,再度看向明遙時。
識海中蓦地閃過她撲進玄徽懷中,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的模樣,其後又是她下意識調動體内仙力,将玄徽護在身下的樣子。
呼吸之間,先前幻境之中由她而生的幻痛又開始一寸一寸蔓延開來。
真是……奇怪啊。
他注視着眼前眸中泛淚的女子,提了提唇角——
“嫂嫂不用緊張,兄長無事。”
“它們要殺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