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怎可舞獅!大逆不道!即刻收心回房面壁!未得我令,禁足不解!”
易揚怒氣沖天,看着女扮男裝的女兒雙眼泛紅,面上赫然一道掌痕,心頭憤怒與疼惜撕扯不斷。
嬌養十四載,從未動過她一個手指頭。
易揚背在身後的手指微顫。
可她竟猖狂至此,光天化日,衆徒睽睽下忤逆師兄、口出狂言,實乃大逆!
易枕清滿心委屈,唇瓣顫抖淚水潸然。
爹什麼都不懂!
她擡起袖口胡亂揩面,“那就罰我一人!”
她倔倔轉身疾走向秦觀祿,惡狠狠剜他一眼,擡手奪其長鞭。
“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與他無關!”
易枕清振臂甩鞭将其狠狠扔遠,長鞭陡然落地塵煙四起。
秦觀祿眉弓沉降,青筋隐現,負在背後的右手将長衫攥出褶皺。
隻她頭也不回,氣呼呼直奔後院閨閣。
晏照玄負手靜立,目送那倔影漸遠,那條烏黑發辮也物随其主,氣鼓鼓地一撅一甩的,終消失于場外拐角。
鬼使神差的,嘴角竟翹起些。
*
纖月如鈎,鬥柄星指南,更夫敲梆聲漸遠。
榆木窗紙上,燭火映着獅頭剪影靈動跳躍,有清脆悅耳鈴聲相伴,好似皮影戲中雙獅弄舞。
秦觀祿負手立于窗外,目光追逐窗紙上靈動的獅影轉動。半晌唇角微揚,他垂眸輕哂,轉身叩響閨門。
開門的是羨魚。
羨魚乍見來人,眸中喜色難掩,頰生紅暈。未及開口,秦觀祿已豎指唇前,示意噤聲。
羨魚會意,輕扯臨鸢袖角,二人悄聲退去。
易枕清散了發髻,青絲半绾,餘發如瀑垂落腰際。
她已換上艾綠寝衣,蜷在暖閣榻上。緊并膝頭上支着下巴,指尖懶懶勾着獅頭金鈴,少女憨态畢現。
燭光将鈴影投在窗紙上,不時發出悅耳鈴音。
腳步聲漸近,她眉梢一挑,滿心歡喜地轉頭:“爹——”
笑意卻倏地凝在唇角。
那雙白日看她如劍出鞘的淩厲雙眸,此刻卻含着幾分戲谑,明亮得像兩汪春水……
分明在揶揄她認錯了人。
無人相邀,他也徑自落座炕案旁,袍角一展,行雲流水如回自己卧房般自然。
易枕清唇瓣倔強一抿,金鈴往炕案上随手一撂,蹬着腿就要下榻。
她腳尖剛點地,一隻大手便扣住她左腕,不容抗拒地将她拽向自己。
易枕清急退半步,卻被他力道一帶,反踉跄着跌近。
她一個狼狽跌坐在他跟前榻下,手腕仍被牢牢扣住。
“你——”
易枕清氣他欺人太甚,索性仰起臉瞪他,夜闖閨閣還敢這般理所當然!
十六歲的他還未像二十二歲那般學會鋒芒内斂,此刻似是情緒難以壓制亟待爆發。
她的眼神毫不躲避,徑直回瞪上方的少年。
眼前他尚未完全長開的靈秀骨相已隐隐透出日後英挺的輪廓。
他居高臨下神色倨傲,眸光掃着她的眉眼鼻逐漸下移,修長手指虛虛撫上她揚起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