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照玄身姿如松負手而立，伫在對面替她遮下一片陰涼，無聲等待她的下一次進攻。

易枕清倏地直起腰來，徑直舉高雙手鉗住他寬厚的肩膀，踮起腳就揚起下巴湊上去。

晏照玄蓦地一怔，看着眼前越放越大的臉，雙眉無措上揚，被她大膽的舉動駭得後退半步。

易枕清亦向後一仰站穩腳跟，嘴角得意地大大上挑：“二師兄，你動了。”

他瞬時晃過神來，好無賴的一招！

生平第一次，晏照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晏照玄伸出手指她，卻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訓她。

“是二師兄說什麼方法都可的。”易枕清無賴地雙手抱臂一笑，像隻得逞的狐狸。

她歪着腦袋戲谑：“難不成，二師兄想賴賬？”

不知怎的，晏照玄忽想起那日，她于水霧氤氲中向他走來，如芙蓉初綻。

“算你赢。”

他嗓音低啞，倉惶轉身拂袖而去。

*

時值臘月，嶺南微寒，雷鳴夏着新裁越羅衫，外面套件香雲紗坎肩，周轉于梅樁下，不時從腰間布袋中掏出石子于指間疾射樁上人影，少頃額間便浮起一層汗意。

立于梅花樁上的易枕清雙眼蒙布，耳尖微顫聆聽八方，但聞青石破空便調整身位躲避。

“尋常舞獅，人聲鼎沸鞭炮齊鳴中需辨清鑼鼓節點，以此控獅起落，”晏照玄微挑眉峰，雷鳴夏便會意，手中石子倏地加速，“更何況兩人悶在獅頭獅皮當中，目不能視，全憑耳力辨八方動靜。”

話音未落，破空聲驟起，一粒青石徑直淩空向他面門飛來。

晏照玄眉心微蹙，翻腕間二指截住飛石，凝眸望向樁上的易枕清。

“二師兄，我算不算出師啦？”易枕清蒙着布條咧嘴一笑，兔牙俏皮歪頭自誇：“不僅能躲還會攻，啧啧——啊！”

啪地一聲，石子正中易枕清腦門，她郁悶痛呼一聲。

“驕兵必敗。”

晏照玄輕斥，轉頭對捂嘴憋笑的雷鳴夏挑眉：“雷姑娘，煩請繼續。”

*

暮色漸沉，樹影間兩道纖影翻飛，拳腳破風聲簌簌作響。

“練武之人往往血氣方剛，更加要學會修心謙遜，不可逞兇鬥狠，交手時隻需點到為止，以和為貴。”

晏照玄負手靜觀，見雷鳴夏招沉步穩，易枕清卻左支右绌，被動接招，不由輕歎搖頭。

“今日到此為止。”

說罷轉身離去，踏過林間落葉，背影如松。

易枕清與雷鳴夏相視一笑，身形忽動，如燕雙飛直追晏照玄。

掌風襲至耳畔，他青衫翻卷，旋身接招，三人武作一團。

落葉翻飛間，晏照玄以一敵二，猶自遊刃有餘，她姐妹合擊亦難近其身。

二人齊齊出掌，晏照玄眉梢一挑，雙手各持一邊，忽覺腕間一沉，定睛一看竟是兩柄精緻的雙刺滑至掌心。

三人動作同時停下，易枕清與雷鳴夏含笑雙雙拱手做禮：

“恭賀師兄生辰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