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困獸猶鬥：心淵的低語

電梯失控下墜的瞬間，陳宇本能地護住顧微微，

掌心緊貼她腰肢的觸感引發生理性戰栗。

黑暗中她清晰聽見他毫無掩飾的心跳——

“腰真軟”三個字如驚雷炸響，

徹底颠覆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敵對關系。

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附着在鼻腔深處，混合着頸側皮膚上殘留的、被刀鋒劃過的幻痛，讓顧微微一陣陣反胃。她站在律協聽證室外的走廊盡頭，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頸側那道幾乎看不見、卻時刻提醒她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細微紅痕。陽光透過高窗，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無法驅散她心底那片盤踞的陰冷。

三天了。

那場發生在自己律所的刺殺，那個裝着緻命U盤的蛋糕盒，還有陳宇最後那個如同淬了冰的兇戾眼神，依舊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個稍有空隙的瞬間，啃噬着她的神經。

僞證指控因為U盤引發的連鎖反應和方許的意外指證，被律協紀律委員會暫時擱置。顧微微的律師執照保住了，至少暫時保住了。但這“勝利”沒有絲毫溫度。她感覺自己像剛從一場血肉橫飛的爆炸中心僥幸爬出，滿身狼藉，驚魂未定，而真正的風暴，才剛剛在頭頂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陰雲。

那個女殺手，身份成謎，在審訊室裡像個啞巴，無論警方用什麼手段，都撬不開她的嘴。她就像一件用完即棄的工具，背後那隻操控的手，隐匿在更深的黑暗裡。而那個被封存在最高級别證物庫裡的U盤，成了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成了陳宇此刻最大的麻煩——這一點，顧微微心知肚明。

她微微側頭，目光透過走廊拐角巨大的裝飾盆栽縫隙，投向聽證室厚重的大門。陳宇正在裡面，接受由市檢察院督察室和特别調查組聯合進行的内部質詢。U盤在他辦公室“禮品袋”中被發現，來源成謎，加上方許的指證和随後爆發的刺殺事件，足以将他推到風口浪尖。無論他如何解釋那個U盤是“未知贈品”，其存在的本身就充滿了緻命的疑點。

顧微微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困獸猶鬥。她倒要看看，這朵黑蓮如何在自證清白的泥潭裡掙紮。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集中精神。無形的觸角如同精密的雷達，悄然穿透厚重的橡木門闆，刺向聽證室内部。這是她三天來第一次嘗試遠距離、穿透障礙讀取陳宇。精神高度集中，帶着一種審視獵物的專注。

起效了！

陳宇那标志性的、冰冷而富有邏輯的心聲碎片，斷斷續續地傳來，如同隔着水波傳來的信号：

【…來源解釋合理…指向方許丈夫的私人備份…邏輯通順…】

【…蘇小糖誤送…禮品袋…無主觀接收意圖…】

【…刺殺目标明确為顧微微…意在滅口…與我無關…反證U盤重要性…】

【…督察組王副組長…傾向采信…關鍵在于技術科報告…必須拖延…】

清晰！有效！顧微微心中稍定。看來辦公室那次可怕的“噪音”隻是偶然？或者是因為她當時精神過于疲憊？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滋——咔…咔咔…”

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幹擾噪音毫無征兆地再次炸響！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機，瞬間覆蓋了陳宇的心聲！這一次，噪音中似乎還夾雜着一些極其模糊、扭曲變形的詞語碎片，像是“…芯片…信号…幹擾…實驗體…”，但完全無法分辨具體指向！

劇痛再次襲擊了顧微微的太陽穴！她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猛地扶住冰冷的牆壁才站穩。冷汗瞬間滲出額角。

該死的！又來了！而且這次，似乎還夾雜了更詭異的“雜音”？實驗體？什麼實驗體？這和她能力的波動有關嗎？

噪音持續了十幾秒，才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顧微微虛脫般的疲憊和更深的恐懼。她不敢再輕易嘗試，隻能強打精神，等待着聽證室的門打開。

厚重的橡木門終于向内側拉開。

陳宇率先走了出來。依舊是那身筆挺的深色西裝，依舊是那副冷峻到不近人情的模樣。步伐沉穩，脊背挺直，如同剛剛結束一場無關緊要的會議。然而，顧微微那被幹擾噪音折磨得異常敏銳的感官，卻捕捉到了他一絲不同尋常的細節。

他眼底深處，那片亘古不變的寒潭之下，翻湧着一種被強行壓制的、極其深沉的疲憊，如同連續鏖戰數日未曾合眼的困獸。那并非體力上的倦怠，而是精神長時間處于高壓緊繃狀态後，難以掩飾的消耗。他下颌線的弧度比平時繃得更緊，透着一股近乎鋒利的冷硬。更細微的是，他握着黑色公文包帶的手指，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雖然他表面依舊滴水不漏，但顧微微知道，這場質詢絕不輕松。U盤如同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他看似無懈可擊的盔甲裡。督察組的人緊随其後走出，臉色各異，顯然并未完全被說服。

陳宇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瞬間鎖定了站在走廊盡頭陰影裡的顧微微。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有冰冷的審視，有被觸及逆鱗的警告，有對U盤落入警方控制的不甘，還有一絲…極其隐晦的、被顧微微那蒼白的臉色和額角冷汗引出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困惑？

【她臉色不對…剛才那瞬間…是痛苦？還是…能力…？】一個極其模糊的念頭，在顧微微因幹擾而脆弱的感知邊緣一閃而過，快得讓她幾乎以為是錯覺。

兩人隔着長長的走廊，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無聲的火花四濺。陳宇沒有停留，收回目光，邁着依舊沉穩卻隐隐透出沉重感的步伐，走向電梯間。

顧微微沒有立刻跟上去。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了閉眼，努力平複着腦海中殘留的嗡鳴和心悸。蘇小糖抱着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微微姐，你沒事吧？臉色好差…陳檢察官他…好像也沒什麼得意的樣子？”

“得意？”顧微微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冷嘲，“他現在是困在籠子裡的猛獸。得意？他隻會想着怎麼咬斷鐵欄。”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不适感，“走吧。”

電梯間。

顧微微和蘇小糖走到時，陳宇已經站在一部即将關閉的電梯内。他獨自一人，高大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有些孤峭。他擡手按着開門鍵，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外面的顧微微，似乎在等她。這反常的舉動讓顧微微心頭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