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深海取鑰：無聲的潛入

鹹腥冰冷的海風如同無數細小的刀片，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膚。顧微微蜷縮在狹窄快艇的船艙角落裡，厚重的防水沖鋒衣也阻擋不了那股深入骨髓的濕冷和颠簸帶來的眩暈感。蒙眼的黑布早已被摘下，但眼前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并非夜色，而是快艇為了隐蔽行蹤，關閉了所有航行燈，如同幽靈般在墨黑的海面上疾馳。

引擎被刻意調校成低沉的嗚咽，淹沒在波濤的怒吼中。每一次快艇被巨浪抛起又重重砸下，都讓顧微微胃裡翻江倒海，牽動着尚未痊愈的傷口隐隐作痛。但她緊咬着下唇，一聲不吭，所有的感官都處于高度戒備狀态，捕捉着周圍每一絲異常。

離開醫院隔離病房的過程，如同精心編排的諜戰戲碼。在警衛換崗的短暫間隙，她被一個自稱“渡鴉”的、沉默如同岩石的男人接應，通過醫院一條廢棄多年的污物通道，如同影子般消失在夜色裡。然後是無休止的颠簸轉移：封閉的貨車、低空飛行的直升機、最後是這艘在驚濤駭浪中掙紮的快艇。

目的地：公海。目标：“海王星号”貨輪。任務：奪取K-7樣本——那枚散發着“寂靜力場”、可能壓制甚至摧毀“戰神”芯片的“鑰匙”。

“還有十分鐘。”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在狹小的船艙内響起，打破了死寂。聲音來自船艙角落陰影裡，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作戰服中、臉上覆蓋着光滑黑色面具的身影——夜枭。他（或她？聲音無法分辨性别）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隻有面具眼部位置閃爍着兩點幽冷的微光。

夜枭擡起一隻包裹在戰術手套中的手，在艙壁上展開一張散發着微弱熒光的電子海圖。一個刺目的紅點正在海圖上緩緩移動，旁邊标注着實時坐标和速度信息——正是“海王星号”。

“計劃變更。”夜枭的電子音依舊毫無波瀾，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原定僞裝檢疫登船點被‘母巢’提前布防。滲透點改為這裡。”他的手指點向海圖上貨輪左舷後部，一個靠近水線的、不起眼的小紅圈标記——“污水排出口”。

“排…排污口？”顧微微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幹澀。想象中高科技的滲透，最終落腳點竟是如此污穢不堪的通道？

“唯一未被強化監控且能避開生物掃描的物理通道。”夜枭的電子音毫無解釋的欲望，“‘海王星号’裝備有‘密米爾’最新一代廣域生物信号掃描陣列，覆蓋甲闆及上層建築所有空間。任何未經‘母巢’授權的活體生物信号進入掃描區，會立刻觸發最高等級警報。隻有水線以下的非居住區，掃描存在盲區。排污管道内部雖有殘留化學污染和缺氧風險，但可直通下層貨艙區。K-7樣本的特殊冷藏櫃，根據截獲的裝載清單，位于左舷第7号低溫貨艙，毗鄰污水循環處理區。”

冰冷的信息如同數據流般灌入顧微微的腦海。缺氧！劇毒化學殘留！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如同天網般的生物掃描！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邊緣！

“這是你的裝備。”夜枭指向船艙地闆上的一個黑色防水包。顧微微打開，裡面是一套輕薄但堅韌的黑色潛水服，一個覆蓋全臉、連接着微型氧氣瓶的循環呼吸器，一套帶有吸附功能的攀爬手套和靴子，還有一支造型奇特、通體啞光的短管武器。

“納米級吸附裝備，配合呼吸器，可助你在船體濕滑表面攀爬。‘蜂刺’聲波脈沖器，非緻命，近距離可瞬間癱瘓無防護目标神經系統15秒。氧氣儲備有限，隻夠單程滲透及30分鐘艙内活動。目标：找到K-7冷藏櫃，用這個，”夜枭遞過來一個隻有U盤大小、閃爍着幽藍指示燈的黑色裝置，“貼附在櫃體生物識别面闆上，它會模拟‘母體’生物特征信号，嘗試解鎖。解鎖後，取出密鑰筒，立刻原路撤離。‘渡鴉’會在排污口接應。”

“如果…解鎖失敗？或者樣本不在那裡？”顧微微握緊那個冰冷的解鎖器，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低于5%的生還率，如同冰冷的枷鎖。

“任務優先級：樣本。”夜枭的電子音沒有絲毫猶豫，“若無法獲取，則就地摧毀。‘寂靜力場’源對‘母巢’同樣重要，絕不能落入其手。摧毀指令已預設在解鎖器内，觸發後，冷藏櫃内置的高能電池将過載爆炸。”他停頓了一下，面具上的幽光似乎穿透黑暗，落在顧微微臉上，“你的‘緘默’裝置，是接近樣本的唯一保障。它的力場會壓制樣本的部分活性，降低被掃描系統直接鎖定的概率。但記住，樣本本身的‘寂靜力場’也會反向壓制你的能力。靠近後，你的‘谛聽’将完全失效，思維也會被強制‘低頻’化。保持本能，相信訓練。”

完全失效…強制低頻…靠近那個散發着絕對死寂的源頭，她将失去最大的依仗，變成一個思維近乎凝固的“普通人”！

快艇猛地減速，引擎聲徹底熄滅。隻剩下海浪拍打船體的嘩嘩聲。鹹濕冰冷的海風灌入船艙。

“到了。”夜枭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審判，“‘渡鴉’會帶你下水。記住，一旦觸發警報，或者超時，我不會等你。祝你好運，01号。”

艙門被無聲地拉開。外面是墨汁般翻滾的海水，巨大的浪頭在黑暗中如同起伏的山巒。冰冷刺骨的海風瞬間灌滿船艙。穿着全套潛水裝備、如同黑色礁石般的“渡鴉”已經站在船舷邊，無聲地朝顧微微伸出手。

顧微微深吸一口帶着鹹腥和死亡氣息的冰冷空氣，最後看了一眼船艙内如同幽靈般的夜枭。她不再猶豫，将解鎖器緊緊攥在手心，戴好呼吸面罩，握住“渡鴉”冰冷的手，縱身躍入那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暗之海！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全身！即使隔着潛水服，那寒意也如同鋼針般紮入骨髓！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黑暗的海水中，隻有自己呼出的氣泡在面罩前上升的微弱聲響。

“渡鴉”如同一條經驗豐富的鲨魚，在前方引路。他手中的強力水下推進器發出低沉的嗡鳴，拖拽着顧微微，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黑暗中那個更加龐大、如同移動山脈般的恐怖輪廓——“海王星号”貨輪！

巨大的船體在深海中投下濃重的陰影，如同遠古的巨獸。船底附着的水生物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着詭異的磷光。靠近了，更近了！那巨大的螺旋槳如同死神的鐮刀，在黑暗中緩緩攪動着海水。

“渡鴉”精準地繞開危險的螺旋槳區，帶着顧微微潛行到左舷後部。一個直徑約半米的圓形洞口出現在船體上，邊緣覆蓋着厚厚的藤壺和滑膩的藻類。渾濁的、帶着刺鼻化學藥劑味道的污水正從洞口緩緩排出。

排污口！

顧微微強忍着嘔吐的欲望，“渡鴉”已經松開推進器，示意她自行進入。他指了指手腕上的潛水表，比劃了一個倒計時的手勢，然後如同融入深海的影子般，無聲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見。

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顧微微看着那如同巨獸排洩口般的黑洞，心髒狂跳。她啟動攀爬手套和靴子的吸附功能，如同壁虎般，一點點爬進那散發着惡臭和死亡氣息的通道。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狹窄和污穢。粘稠滑膩的污垢覆蓋着管壁，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循環呼吸器過濾掉了大部分有毒氣體，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感卻揮之不去。光線徹底消失，隻有頭盔上的探燈射出一道微弱的光柱，在污濁的管壁和漂浮的穢物間晃動。

她手腳并用，依靠吸附裝備艱難地向上攀爬。氧氣消耗的提示音在耳邊規律地響起，如同生命的倒計時。黑暗中，時間失去了意義，隻有攀爬、喘息、以及那越來越強烈的、源自船體深處機械運轉的低沉嗡鳴。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個垂直向上的T型管道口。按照夜枭提供的極其簡略的結構圖，這裡應該通往貨艙區的下層通道。

顧微微艱難地爬出排污管道，雙腳落在冰冷濕滑的金屬地面上。這裡是一個極其狹窄、堆滿管道和閥門的維修通道。空氣依舊污濁，但比管道内好了不少。她關閉了吸附裝備，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頭盔探燈的光柱掃過鏽迹斑斑的管道和閥門，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如同鬼魅般的巨大陰影。

她看了一眼潛水表。時間已經過去了18分鐘！氧氣剩餘量不足三分之一！必須加快速度！

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朝着記憶中第7号低溫貨艙的位置摸索前進。通道如同迷宮，岔路衆多。她集中精神，努力回憶着結構圖，同時全力運轉着“谛聽”能力，捕捉着空氣中任何細微的聲音和思維碎片。

【…輪機艙溫度正常…壓力穩定…】

【…C區監控探頭3号信号丢失…例行檢查推遲…】

【…好困…真想抽根煙…】

大部分是底層船員疲憊、麻木的思維碎片和設備的運行噪音。沒有發現關于特殊冷藏櫃或高度警戒的信息。生物掃描系統似乎真的沒有覆蓋到這裡。

她轉過一個拐角，前方通道盡頭，一扇厚重的、覆蓋着白色冰霜的金屬氣密門出現在探燈光柱中！門上用紅色油漆噴着醒目的标識：【LOW TEMP CARGO HOLD NO.7 - AUTHORIZED PERSONNEL ONLY】（低溫貨艙7号 - 僅限授權人員進入）！

找到了！

顧微微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快步走到門前。門上沒有複雜的生物識别鎖，隻有一個厚重的機械轉輪把手和一個數字密碼鍵盤。

密碼？夜枭沒有提供！

她嘗試集中精神力，“谛聽”能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刺向密碼鍵盤和門鎖内部結構。然而，冰冷的金屬和電子元件幾乎不散發任何有效的思維波動！她的能力對非生命體效果極其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