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凝夭凝視着鏡中蒼白的臉,吩咐手下:“放沈言白走吧。”
“本座玩膩了。”
明明是自願放他離開,卻還是在站着高台,望着那道雪色身影頭也不回地離去。
罡風獵獵,吹掉了她手中的梨花糕,她之前給沈言白買的,他明明愛吃,卻一口沒吃。
謝凝夭覺得這種東西又甜又膩和沈言白素雅清淡的性子一點也不配。
“沒良心的東西!我為你轉魂咒,替你入魔,助你成仙尊,不過是關你幾月,居然現在連回頭都不回一下!”
突然謝凝夭嗆出大口黑血,她不慌不忙用衣袖擦幹嘴角的血迹。
她快要死了,在這之前安排好一切,也打算抛棄所有,決定在此夜赴死,她體内的魂咒日益壯大,她本就不是魔族身軀,堕魔後承受不了魂咒的力量,漸漸就會爆體而亡,屆時魂咒會寄生到下一任宿主。
魂咒是魔族滅世的力量,即代表了強大的力量,也代表了世間的罪惡,她尚且可以不作惡,但不能保證下一任不會。
為了世間平安,她選擇獻祭,這樣魂咒就無法離體,但代價是她也無法再轉世為人。
無所謂了,這一世,她想護的人護住了,想殺的人也殺光了,足夠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謝凝夭也會在做出保護蒼生的壯舉,隻可惜了,無人知曉。
準備好一切,謝凝夭運功開啟鎖魂,徒然,一劍穿透她的身體,她踉跄轉身,隻見沈言白伫立在她身後,手裡正拿着刺殺她的青雲劍。
“你——沈、言、白?”
謝凝夭難以置信,她萬萬沒想到赴死節點,居然被沈言白殺了。
她嘶啞質問:“為什麼?”
沈言白面如冰霜,眼底流轉過一絲暗金色流光,劍尖卻穩如磐石:“我本就是來誅殺魔尊。”
他喉結微動,似要再說些什麼,最終隻漠然補了一句:“...沒完成不會走。”
謝凝夭啞然失笑,好一個本分,怕是他都忘了,她是怎麼成魔的。
在消散前她突然覺得身體沉重,她甚至沒有力氣拔出那把劍。
罷了,這樣死去也可以。
隻是最後她輕聲道:“師兄,我後悔了……”
“後悔喜歡你了……”
——
“師妹!醒醒!”
急切的呼喚聲混雜着嬉笑刺入耳膜,像細針刺着謝凝夭的神經。
她本能地蹙眉,“鬧死了!再鬧全給你們嘴撕爛!”
“謝!凝!夭!”低沉又威嚴的怒喝聲,激得她頓時清醒。
謝凝夭擡頭,看着那穿着松柏紋的青袍老者,不禁發怔。
片刻,她喉間溢出顫抖的氣音,難以置信道:“七殺長老?您不是死了嗎?”
戒尺“啪”地拍在案幾上,震得硯台裡的墨汁飛濺,威懾住衆人弟子紛紛禁聲,屏息凝神看着長老。
七殺長老的銀須簌簌顫動,“放肆!謝凝夭藐視課堂,無言不遜,你給我去嚴戒閣領罰!”
局勢相當不妙,謝凝夭快速理清現狀,很明白這不是夢,昏迷前她記得被沈言白所殺。
但現在的她是熱的、活的,能說話!
難道是重生呢?
謝凝夭不清楚現狀,不敢再惹怒七殺長老,屁颠屁颠滾出去。
結果她剛出門就撞見她的死對頭,溫情水。
看着架勢是故意來嘲諷她。
“喲,這不是謝凝夭麼?”溫清水故意拖長尾音,“怎的?你被七殺長老攆出講堂了?”
少女兩根麻花辮系着花,搖曳生姿,配上藕荷色裙裾确實俏皮可愛。
謝凝夭恍若隔世,她忽得感覺很久沒見過溫清水,心底居然有一絲快意,仔細想想溫清水倒也不壞,除了有些矯情、傲嬌,還是很惹人憐愛。
不似她,性格頑劣,固執己見,得不到的東西偏要,前世沈言白不愛她,她就要強扭的瓜,管他甜不甜,是她的就行。
十七歲軀殼裡二十七歲的魂魄,她已經不屑于同小姑娘争奪什麼。
不過倒是可以逗一逗溫清水。
溫清水見謝凝夭盯着她看,入魂似的,看得她渾身不自在,“你看什麼看!”
“清水——”謝凝夭故意拖出黏稠的尾音,讓人一陣惡寒。
清…水?
這種親昵的稱呼倘若是其他人嘴裡說出來,溫清水也勉勉強強接受,可這個人是謝凝夭!
溫清水往日和謝凝夭吵鬧慣,那見過她這般黏膩的态度,她被惡心到跺腳,像隻炸毛的小貓,指着謝凝夭,道:“你…你不準叫我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