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沉郁的琴聲逐漸變得輕快明朗,奚汐不知自己彈的是個啥,不遠處悄悄走來的人卻贊歎不已。
“這曲梅花三弄,唯有高娘娘能有此超脫的意境。”
近侍的贊歎讓那雙雲頭黑履的主人也停下腳步,細細品味後繃緊的臉也随着琴聲柔和起來。
拜興趣班所賜,奚汐懂點五線譜,起初對自己會彈這樣高大上的古琴也覺得驚喜有趣,但再有趣也經不起有事沒事就來一波,彈久了也真就和彈棉花沒啥區别。
一曲完畢,奚汐按住琴弦好想大叫,救命啊!我要手機我要wifi啊!别人穿越那麼多能折騰的事,憑什麼就她閑得發黴!
“臣婢拜見貴妃,殿下福安。”
太監魏忠的聲音傳來,奚汐本能地起身,沒看清來人是誰便行了來一個标準的欠身禮:“見過陛下。”
剛出口她就被自己的嘴驚到了,擡起頭一看可不就是他!
男人頭戴盤龍小金冠,身着黛藍繡龍袍,今夜起風了,寬闊的肩上還披一件黑錦披氅。他太高,目測能有一九零,龍行虎步,衣袂飄飄,像座巍峨挺拔的山一樣移過來。
奚汐緊張得手心冒汗,她害怕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是他長得兇神惡煞,也不是因為他高大的身形,而是,這是帝王。懾人的是來自金字塔最頂端天潢貴胄的威壓,是站在他面前就忍不住哆嗦的無形壓迫。
擱在她的時代,她一輩子連面見知府的機會都沒有,而這是看得見碰得着的大活人皇帝!别給她扯那些騎在皇帝脖子上拉屎的穿越女,她不是,她沒那本事。她是貴妃?對不起,她至今也沒辦法把自己代入貴妃的身份,更沒膽和這位皇帝陛下攀上什麼關系。
害怕他,奚汐覺得似乎還隐隐有别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按說她已經死過一回,不該再怕什麼,但事實上不是,人隻要活着就會有畏懼。
皇帝到了跟前,抿緊的唇才啟開:“貴妃今日為何不去家宴?”
他的嗓音溫和,并不紮人,但何須他盛氣淩人,他就是掀下眼皮兒她也想趕緊躲開。
不過熟悉的感覺一上來,她就知道她會和每一回一樣從容應對:“臣妾說過身子抱恙,陛下這是來治臣妾的罪?”心裡給自己點了一個贊,牛叉。
他柔和的臉色不改,輕聲道:“朕今日有準備你喜歡的焰火,可惜貴妃沒有去。”
她應該是想多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臉上竟然有邀功一樣的表情?想象着公司大老闆讨好她的模樣,天爺,真是罪惡,絕對是想多了。
心裡明明是翻江倒海,她的臉上仍是一片冰冷:“若說可惜,陛下大可不必,臣妾擔不起。”
皇帝的肩頭微微垂了下去,他一貫表情淺淡,看不出太多喜怒,但奚汐覺得這一句話把他那麼高大的身軀壓得矮了一截。再看蘭宜和宮人們把頭埋得快紮進地裡,她再懵懂也知道牛叉的高貴妃有多麼語出驚人。
每當這種時候,她才覺得沒有辜負穿越女的身份。穿越女對皇帝王爺啊越是不知死活,他們越是愛慘了她,這是常規設定。
然而事實是,她總是控制不住高貴妃的臭臉和臭嘴。
不像被鬼附了身,也不是中了妖術邪術,她說的話就是從她腦中浮現,再從嘴裡吐出來。隻是與她的‘自主想法’不同,這些話無需她思考,就像提詞闆一樣硬塞進去的。
硬要形容像什麼,像穿上戲服被架在了舞台上,規定好的台詞,不得不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