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家中裡外收拾一遍,再将院中所有的藥草都翻弄一遍。
而一般在他翻完草藥之前,束寰便會到家。
但今日卻異常的厲害。
藥草他已經翻完了許久。
院門外卻依舊聽不到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昨日還說今天回家給他帶凡人界的飯菜。
總不能是吃的太開心,吃忘了吧。
雖說以前也偶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但一般如果她會有無法及時歸家的情況,他一定提前幾天就有感知。
可這次,卻是毫無征兆。
這不禁讓他有些心慌。
他的世界本就是永夜,此時更是有些分不清時間。
也不知道天是不是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在院中摸索着來回踱步。
不知怎的,他竟又生出了複明的想法。
如果他看的到,會不會能幫上她更多?
其實他的眼睛不是完全沒救的。
當初姐姐親手弄瞎了他的眼,看着可佈,其實卻隻是外傷。
要治的話也是有方法的。隻不過他每一次隻要動了治眼睛的想法,巨大的厭惡和愧疚感便會淹沒他。
他實在原諒不了自己。
此時再次動了這個念頭,他心頭一如既往的開始湧現出複雜的情感。
咚咚咚!
敲門聲适時響起。
思緒被打斷,心頭一喜,他擡腳就要去開門。
可僅僅隻是踏出了一步之後,他心頭的喜意就開始消散。
束寰回來,是不會敲門的。
會是誰?
咚咚咚!
聽着不輕不重,不急不緩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來人應是極有規矩之人。
緩步行至門邊。
“哪位?”
“在下仙宗硯方,請問束寰回來沒有?”
硯方。
那個說着束寰對他有恩的仙宗弟子。
華青記得他。
猶豫一瞬,他最終還是選擇打開了院門。
硯方看着出現在眼前出現的少年。
要不是早已經聽說過這少年的眼睛看不見,夜色之下,他看起來還真不像個盲人。
應是用某種方法恢複了眼珠。
“你找束寰何事?”
少年警惕的發問。
硯方答:
“也沒什麼特别的事。城門口兌換處的師姐說今日沒見束寰回城,我想着來看看她回家沒有。”
許了諾的事情,還是要做到的。
沒能親手報了家仇,他心裡總是沒什麼實感。
隻能以這種方式,以求能讓自己的心得到平靜。
他的聲音十分溫柔。
華青的眼盲,導緻他對聲音所能傳達出的信息敏銳非常。
此時隻一個照面,他便已有些傾向于這人至少是真心希望束寰活着。
于是他微微抿唇,回應:
“她還未曾歸家。”
硯方帶來的消息其實也讓他的心又沉了一分。
難不成,她到現在都還在城外?
“你有沒有去酒樓看過?”
“酒樓?”
硯方似乎有些意外聽到這麼個地點。
“對,她昨天說城中要開個酒樓,今天想去酒樓吃東西。我也沒有她的消息,可以請你幫忙去酒樓看看嗎?”
不自覺間他的語氣裡帶上了小心翼翼的懇求。
少年其實已經表現的足夠鎮靜。
但硯方依舊覺得,他現在一定十分的無助。
恍惚間,他好似透過少年的身影,看到了另一個人。
心下一軟。
硯方答:“好,我去看看。”
說完默了默。
複又開口問道:
“要不...你同我一起吧。若她在,我再送你們回來。若不在...你就先跟我走,我安排人去城外尋她。”
華青思考了一番。
這确實已是當下能想到的所有選擇裡面最好的一個。
于是他應下。
提出讓硯方在門口稍候,他回房間去,摸索着拿出筆墨。
他得留信給束寰。
萬一她跑回來,得讓她知道自己去了哪裡。
已太久沒有親自動手寫過字,現在再拿筆已經有些陌生。
他摸索着,一隻手壓在紙上,另一隻手執筆,就這麼筆挨手趴在桌上寫了起來。
待寫完,他折好這字條,用茶杯壓在了桌上,這才重新出門去。
“你還在嗎?”
“在的。”
一直在門口靜靜等待着的硯方看起來确實脾氣極好。
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見他出來,便帶着他往城中心的酒樓趕去。
一路上。
華青一直都是心神不甯的狀态。
此時他滿心想着的都是束寰的死活。
他其實真的很怕。
束寰嘴裡的一切明明都那麼簡單。
今天出門前還在說晚上要吃什麼。怎麼到了晚上,就好像一切都變了呢。
她分明常說的都是外面在變的越來越好的呀。
想到此處,他心底突然一驚。
是啊。
她那人,哪怕身負重毒,也總是表現的一副無所謂的灑脫樣兒。
嘴裡念叨的,也都是些瑣碎無比的日常。
她嘴裡一句溫情的話都沒有,但卻一直都很好的、默默的照顧着他。
每一次準備冒險之前,也都會将他全部都安頓好之後才走。
當然,她也總能平安的歸來。
他知道她一向都很聰明。
可他竟也不知不覺間,開始理所當然的認為一切輕易的就能好起來。
其實若細細想想,束寰也隻是嘴上說的輕松而已。
費過多少心神,謀劃過多少事情,她從來都不多加抱怨。
從來不與自己多說她的謀劃,不過是不想讓自己跟着焦慮。
她總說他還隻是個孩子,不需要過早就開始操心太複雜的事情。
他竟好像就那麼信了。
這次的異常也是一次提醒。
此時他的心中無比忐忑而惶恐。
自姐姐死後,他還是第一次這般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的弱小。
以前有姐姐保護他,緊接着他被束寰撿到,又變成束寰保護他。
他明明...
也曾暗自發誓,要查明真相,為家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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