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剛剛分别的少年不同,顧無咎輪廓更清晰,眉弓優越,狹長眼睛總是微眯,帶着柔和笑意。
與他表現的氣質不同,不管是流蘇耳墜,還是他的眼睛,都紅得令人窒息,面對面時的氣勢無形間會被吞噬。
顧無咎眨眼,勾起嘴角,擡手制止身後修士繼續說話,朝北朔歪頭:“北朔幾日不見……臉花了些。”
頂着個大花臉,北朔懶得再擦,幾步走到顧無咎身邊:“好巧,我還在擔心你有沒有從守島仙那兒順利脫身。”
“是嗎?唉,還以為北朔早忘了無關緊要之人。”顧無咎語氣輕柔,好似責備,又像調笑。
北朔臉不動,眼睛悄悄斜他一眼,停頓片刻才把臉轉過去,眉梢下壓,灰撲撲臉上隻有眼睛濕漉漉:“可有受傷?守島仙真不是善茬,方才那大動靜真把我吓一跳。”
顧無咎高出她許多,低頭皺眉:“嗯,守島仙威儀不容侵犯,是受了不輕的傷,但好在第一輪測驗僥幸活了下來。”
北朔嗯了一聲,顧無咎以為她要接話,但前者不再開口。
交談斷得剛剛好,人情債一個字都沒辦法強調。
青年笑了笑,轉身對臉色蒼白的修士說:“陳道友快去歇息,此事别再憂心,這都是無奈之舉,你并非罪無可赦,沒人能在求生面前毫無偏私。”
被喚做陳道友的修士雙手顫抖,捂住自己的臉無聲落淚,顧無咎耐心勸解,直到陳道友魂不守舍地離去。
這艘靈舟已載滿人,艙門關閉飛往瀛洲域。有人在攀談,分享測驗中的驚險與趣事,擊敗許多高階的吹牛話不斷響起;也有人縮在角落沉默不語,神色不佳,身上也有未擦幹的血迹。
氣氛良好的人群大多光鮮亮麗,靈級不低,一看就是世家宗門弟子,而沉默的人們衣着樸素,靈器低劣,大概都是散修或小門出身。
“世家子之間天然認同對方,在來蓬萊前家族或宗門也有往來,他們大多結成隊伍,輕松擊敗戰傀,最後分配時也沒有争端,因為都不想丢了風度和面子。”
顧無咎順着北朔目光,掃視一圈後對她說道。
“而散修們大多選擇獨自行動,結成隊伍的也紛争不少,因為大家以自我利益優先,少不了撕咬對方。”
北朔與顧無咎坐在艙室邊緣,許多人都若有若無地看過來——主要是看容貌昳麗的顧無咎,他低頭與身旁少女細語,過于精緻的唇瓣會時不時揚起笑容,簡直讓人心馳。
北朔問:“無咎也組隊了?”
“嗯。”顧無咎歎口氣,“結果不怎麼樣,幾日來戰傀殺的人還沒互相殺的多,幸好活了下來。”
緊接着,他視線向下,籠罩北朔:“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北朔一愣,突然想起來:“我得告訴你我每次遇到的事,嗯……無聊的部分也要聽?”
“自然,就算是無趣日常我也想聽,不如就從我們在靈舟上分别開始。”
北朔摸一把下巴,企圖轉移話題:“剛剛的陳道友是?”
顧無咎保持笑容:“不瞞北朔,陳道友也與我做過約定,方才他講述了第一輪他所經曆之事……有些令人唏噓。”
看出北朔的好奇,顧無咎手放在膝上,聲音平靜:“陳道友在測驗中殺死了所有好友。”
“陳道友與幾位好友一起長大情誼深厚,立誓要在蓬萊島闖出一片天,隻可惜命運弄人,他們遇到了以觀賞他人絕望取樂的強者。”
“那位強者聲名顯赫,家世尊貴,就算不是在蓬萊,他也行事張揚——可能是戰傀令他感到無聊,便抓住許多結隊的修士,開展遊戲。”
北朔挑眉:“什麼遊戲?”
顧無咎輕笑一聲,與她對視:“強者告訴陳道友一行,必須有一人挑戰四階,過程中其他人可自願與其交換,但必須有一個人站在戰場上。”
“像陳道友他們,自然選擇相互幫助,一人失力另一人頂上,說不定能磨死四階。”
北朔沒有間隔地問:“四階是隻有一具嗎?”
顧無咎停頓:“……沒錯,問題就在此處,在他們千辛萬苦擊敗一具四階後,那強者又找來一具,告訴他們不能停下。”
能把四階戰傀當做遊戲玩具,那人明顯不好惹,靈級之高難以預料。
而對于被玩弄的陳道友一行,每個人都要思考,自己交換對方,那等自己難以抵抗時,會有人交換自己嗎?
随着時間的流逝,所有人靈力見底,終歸有邁出去交換就必死的情況。
“在無休止的死亡恐懼中,終于,陳道友沒有再往前,哪怕身邊的友人一個接一個義無反顧地去交換,一個接一個死在四階手下……但直到最後的友人請求他,陳道友也沒有邁出那一步。”
顧無咎講述時,語氣帶着憐憫,眼底皆是散不去的濃霧。
北朔看他,嗯了一聲。
顧無咎等待許久,也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他說:“北朔沒有想說的?”
“陳道友他們好倒黴。”
顧無咎沉默了,許久之後道:“那該北朔講了,你可不能反悔。”
見逃不過,回到瀛洲域還有一段時間,靈舟上藍傀靈開始賣貨,沒有要緊的事,北朔便從頭開始說。
先是尋找住的地方,北朔說自己要攢飛升珠,等出島倒賣發财,不會浪費在租房上,所以跟人搭夥進了一隻隊伍,那隊伍裡還有全島首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