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修複結界那日起，陸沉舟對姜溯的态度便如同換了個人。
那雙往日裡清冷如霜的眼眸，如今每每望向姜溯時，都似融化了千年寒冰，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清晨的玄天宗籠罩在薄霧中，姜溯站在上清峰頂，望着遠處漸亮的天空。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腰間的玉墜，那是陸沉舟昨日親手為她系上的“生辰禮物”。
“遲兒，這麼早便起來了？”身後傳來陸沉舟低沉溫柔的聲音。
姜溯轉身時，臉上已挂上了恰到好處的羞怯笑容，“師尊，您怎麼也起這麼早。”
她輕喚一聲，眼波流轉間滿是傾慕，卻在低頭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警覺。
陸沉舟走近，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發梢，将一縷散落的青絲别到她耳後。
這個動作他做得無比自然，仿佛已經重複了千百次。“今日宗門有重要會談，你随我一同前往可好？”
“自然願意。”
姜溯仰起臉，眼中盛滿星光般的歡喜，卻在心中暗忖：今日已經第三日了，正是檢驗情蠱效果的最佳時機。
玄天宗議事大殿内，七十二根蟠龍柱撐起高闊穹頂，各峰峰主與核心弟子陸續入座。
姜溯跟在陸沉舟身後半步，感受着四面八方投來的或驚訝或探究的目光。
“那不是上清峰的姜小遲嗎？怎麼跟在大祭司身邊，不是隻有核心弟子才可以參加此次會談嗎？”
“噓，小聲些。七位長老都在閉關，囑托大祭司掌管宗門事宜，聽說大祭司近來對她格外青睐，成為核心弟子那不是明擺着的事嗎……”
竊竊私語聲傳入耳中，姜溯唇角微揚，眼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羞澀。
她餘光掃過端坐在主位的陸沉舟，發現他正凝視着自己，那目光溫柔得幾乎如一汪水一樣。
“諸位。”
陸沉舟擡手示意，大殿内立刻安靜下來。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今日召集各位，是有一項重要決定宣布。”
姜溯站在他身側，注意到陸沉舟指尖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叩，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在情蠱的作用下，他應當已經對自己毫無保留才對啊，為何此刻仍會流露出這種下意識的防備姿态？
“我決定，下月初五舉辦玄天宗首屆宗門内部大比。”
陸沉舟話音落下，大殿内頓時一片嘩然。
“宗門内部大比？咱們玄天宗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比賽！”一位峰主拍案而起，滿臉不可思議。
“哎呀！都是同門，有什麼好比的，不如把這時間和精力放在練功上！”另一位女修搖頭反對。
年輕弟子中卻有不同的聲音：“嚴峰主此言差矣，俗話說，學得再多不如實操。大比正好檢驗我們的修煉成果！我覺得此法甚秒，我們玄天宗應該每年都來這麼一場大比！”
姜溯微微蹙眉，玄天宗向來主張“團結”，從不提倡内部競争。陸沉舟現在是在鬧哪一處。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男人，發現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卻清明如初。
情蠱……似乎沒有完全生效？
“宗主，此事是否再作商議？”嚴峰主上前一步，眉頭緊鎖，“我玄天宗立派五百餘年，向來以和為貴。同門相争，恐傷和氣啊！”
陸沉舟淡然一笑：“嚴峰主多慮了。大比隻為促進弟子交流，點到為止，不傷情誼。”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衆人，“況且，勝出者将獲得進入“玄天秘境”的資格。”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玄天秘境是宗門禁地，據說藏有開派祖師的傳承，曆來隻有宗主和少數長老才能進入。
姜溯心跳猛然加速，玄天秘境！聽說玄天秘境裡有各種法寶，甚至還有魔功典籍！一想到她的魔功這麼久以來毫無長進，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袖，卻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陸沉舟正看着她，眼中柔情似水：“遲兒覺得這提議如何？”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姜溯身上。她感到一陣窒息，但下一秒，她展顔一笑，眼中滿是崇拜：“師尊的決定，自然是最好的。”
陸沉舟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伸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指尖。
那觸感溫熱，卻讓姜溯後背發涼，他的手掌太過穩定，沒有絲毫情蠱作用下應有的顫抖。
“既然諸位沒有其他意見，此事就這麼定了。”陸沉舟起身宣布，“各峰選出十名弟子參加，具體規則三日後公布。”
離開議事殿時，姜溯故意落後幾步，觀察陸沉舟的背影。他走路時依然如往日般挺拔如松，絲毫沒有受情蠱影響的現象。
除了最近對她的态度太過溫柔，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她心頭，難道陸沉舟根本沒有中蠱？或者……他早已察覺，隻是在将計就計？
“遲兒。”陸沉舟突然回頭，朝她伸出手，“陪我去後山走走可好？”
姜溯壓下心中驚疑，小跑幾步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好呀，師尊。”
兩人沿着青石小徑向後山走去，路過的弟子紛紛行禮避讓。
姜溯能感覺到他們眼中的豔羨，卻無心享受這虛假的榮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旁的男人身上，試圖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找出破綻。
“你在想什麼？”陸沉舟突然問道，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姜溯一驚，随即垂下眼簾，露出羞澀笑容：“我在想……師尊為何突然要舉辦大比？”
陸沉舟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他擡手輕撫姜溯的臉頰，指尖溫熱：“當然是為了遲兒了。”
“為了我？”姜溯睜大眼睛，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玄天秘境中，有許多稀世珍寶，遲兒若是獲得進去的資格，修為肯定會再上一個台階。”
陸沉舟眼中柔情更甚，“我要讓遲兒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女修。”
姜溯感到有些頭疼。他這番話若是發自真心，那情蠱應當是已經生效。可若是演戲……那陸沉舟的心機該有多深？
“師尊，萬一弟子打不過衆師兄師姐們呢？”她輕輕述說自己的擔憂，眼中泛起淚光，順勢靠入他懷中。
貼近的瞬間，她敏銳地察覺到陸沉舟心跳平穩，沒有絲毫紊亂。
不對，完全不對。在情蠱作用下，心愛之人投懷送抱，怎會如此平靜？
正當姜溯思索間，陸沉舟突然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遲兒不會真的以為那情蠱對我有用吧！”
姜溯猛地擡頭，對上陸沉舟深邃如淵的眼眸。那裡面哪有半分被情蠱控制的迷亂？隻有一片令人心驚的清明。
“所以這幾天，你都在演戲騙我？”
陸沉舟笑了，那笑容溫柔至極，也危險至極。他擡手拂過姜溯的發絲，動作輕柔如同對待珍寶：“這怎麼能叫騙呢？為師……是真的心悅與你啊！”
遠處傳來鐘聲，陸沉舟松開她：“我還有事要處理。遲兒好好準備大比，我期待你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