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大口喘息着,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了錦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雪落無聲,梅花盛放。她站在庭院裡,手中長劍刺穿了陸沉舟的心口。滾燙的鮮血順着她握劍的手蜿蜒而下,在雪地上開出一串刺目的紅梅。而陸沉舟那雙總是冷若霜雪的眼睛,竟在瀕死之際浮現出一絲笑意。
“隻是個夢而已!”她用力閉了閉眼,胸口劇烈起伏,仿佛還能感受到夢中那股刺骨的寒意。
可為什麼……她會做這樣的夢?
姜溯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了!她搖了搖頭,甩開那些紛亂的思緒,翻身下床,推開了隔壁兩間廂房的門,屋内空無一人,然後她就轉身直奔樓下。
現在正值飯點,醉仙樓大堂人聲鼎沸。跑堂端着木質托盤穿梭其間,剛出籠的蟹黃湯包蒸騰起袅袅白霧。
姜溯扶着朱漆欄杆的手突然收緊,樓下靠窗的紫檀方桌旁,陸沉舟正與馮蟬衣對坐飲茶,桌上還擺着幾碟吃剩下的小菜。
昨夜,他們一行人因陸沉舟中了鳥妖的迷藥昏迷,栖鶴馱着他們連夜飛進漢陽城。可已是深夜,各家客棧早已閉門,唯有醉仙樓燈火通明。
栖鶴剛踏進客棧大門,便猛地頓住腳步,瞪大眼睛:“小蟬!你怎麼在這兒?”
随即他又想起那日山間的那條小蛇,忽然反應過來,在醉仙樓等他們的人……原來是小蟬啊!
馮蟬衣擡眸,唇角微揚,像是等了他們許久似的:“我估摸着你們今日下午便會到,等了許久還不見你們來,我都想打烊了,你們才來!”
栖鶴擺擺手道:“路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馮蟬衣吩咐待立一旁的小二,“去,把我留的那些菜熱一熱,給幾位貴客充充饑!”
“你們可别嫌棄,實在是太晚了,大廚都回家休息了!”
就在這時,葉臨川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呼噜”了一聲,他不好意思地開口寒暄道:“不嫌棄,不嫌棄!有口吃的就行了!”
馮蟬衣沒有接話,沖着他微微一笑,又朝着旁邊的栖鶴道:“栖鶴,你還是這麼年輕,一點都沒變。不像我,才離開玄天宗五年,眼角都長皺紋了?”
栖鶴翻了個白眼:“廢話!姑射山有靈脈滋養,你要是沒下山,現在照樣嫩得能掐出水!真不知道你當初為什麼非要下山……”
姜溯站在一旁,一臉茫然,她見縫插針問道:“栖鶴,這是誰啊?”
栖鶴咧嘴一笑,騰出一隻手來,拍了拍她的肩道:“這位啊,算是你的二師姐!”
姜溯眨了眨眼,驚訝道:“二師姐?我怎麼從來沒聽陸沉舟說過!”
馮蟬衣輕笑一聲,語氣裡帶着幾分自嘲:“他要是主動提起我,我才要吓得半死。”
姜溯:“為什麼?”
馮蟬衣:“因為我下山那日,他說——我下山之後,就生死由命,若死了,記得托夢給他,他好去幫我收屍。”
姜溯愕然:“不會吧!他對自己的徒弟都能這麼狠心?”
馮蟬衣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姜溯歪頭想了想,忽然笑了:“我覺得……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或許是同為陸沉舟的弟子,有太多共同話題可以聊,她們昨晚一聊就一直聊到深夜,直到背着陸沉舟的栖鶴累得直不起腰,嚷嚷着要去休息。
可陸沉舟的手卻死死攥着姜溯的手腕,怎麼掰都掰不開。姜溯無奈,隻好沖馮蟬衣歉意一笑:“小蟬姐,我們明日再聊吧。”
想到這裡,她快步走下樓梯,一屁股坐到馮蟬衣身旁,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
“小蟬姐!”她甜甜地喚道,又轉頭看向陸沉舟,“師尊,你們在聊什麼呀?”
陸沉舟擡眸,忽然響起姜小遲那句要殺了他的夢話,眼底卻波瀾不驚,回道:“我們在聊你……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起床,簡直是懶豬轉世!”
姜溯氣憤地瞪向他,“你才懶豬轉世,你們全家都是懶豬,你上輩子,上上輩子都是懶豬!”
一時間,兩人間的火藥味非常濃!
馮蟬衣見狀解圍道:“好了!小遲師妹!師尊他說話就這樣,你别生氣了!”
姜溯撇撇嘴反駁道:“我哪睡到日上三竿了,現在明明才巳時,再說了……”
她故意拖長音調,狡黠一笑,“我起這麼晚,還不是因為某人昨晚死活拽着我的手不放?”
她轉頭看向馮蟬衣,眨眨眼,問道:“小蟬姐,你說是誰呀?”
馮蟬衣掩唇輕笑:“小遲師妹,你别問我,我可沒看見,不知道呢。”
姜溯立刻松開她的胳膊,佯裝生氣道:“小蟬姐!你昨天明明說好要和我站在同一戰線,一起對抗沒人性的師尊!”
陸沉舟眸光微轉,淡淡掃向馮蟬衣。
馮蟬衣立刻舉起雙手,一臉無辜:“我可沒答應!是她單方面宣布的!”
姜溯氣鼓鼓地瞪她:“哼!沒骨氣!這麼快就屈服于師尊的淫威!”
陸沉舟指尖輕叩桌面,忽然開口:“我此次來漢陽城,本是奉長老們之命,加固上古大妖的封印。但既然霍家的月泉山莊離此不遠,順手幫你救人也不是不行。”
馮蟬衣神色一肅:“多謝師尊。但月泉山莊守衛森嚴,弟子至今未能探明關押之處,此事還需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