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夜空到處飄着幽綠色的燈籠,擡頭望去,點點熒光如冥河倒懸的星辰,在暗紅色天幕中無聲遊蕩。
那些燈籠時而聚作流螢,時而散作鬼火,在夜風裡輕輕搖曳,将青慘慘的光暈潑灑在鱗次栉比的飛檐翹角之上。
姜溯抱着毛絨絨的藏狐跟在陸沉舟身後,那狐狸尾巴掃過她手背時,絨毛上還沾着金衣女子華麗衣袍上的香粉味。
“師尊,你剛才說這藏狐……哎喲!”
姜溯正說着話,懷裡的藏狐突然一個蹬腿,後爪精準踹在姜溯的胳膊上。
在她吃痛松手的那一瞬間,那團棕影已竄出三丈遠,連尾巴毛都炸了起來,像是被什麼刺激了似的,發了瘋地朝着某個方向沖了出去。
“快追!這藏狐可能跟那面陰陽鏡有關!”
陸沉舟話音剛落,玄色道袍翻飛如玄鶴展翅,可那藏狐竟一溜煙爬上了屋檐,還在上面跑出九曲十八彎的路線。
眼見他快要追上了,藏狐又一溜煙竄到地面上,在路人腳邊穿梭不停。
陸沉舟也追着藏狐在人群裡鑽來鑽去,不慎撞翻了一個大叔的糖畫攤子,大叔攤主立馬拽住陸沉舟的胳膊,舉着銅勺大喊道:“你!賠我的糖畫!”
姜溯一聽陸沉舟說,藏狐和那鏡子有關,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她锲而不舍地跟着追了五條街,等她氣喘籲籲的趕到時,隻看到陸沉舟被一個大叔拽着不讓走,視線再往旁邊一挪,大叔的糖畫攤子,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姜溯心中一個子就了然了,肯定是陸沉舟撞翻了人家的攤子。
她原本還累得撐着膝蓋直喘氣,但看到這場面,立馬直起了身體,像是恢複全部力氣,走了上去!這熱鬧她得湊一湊!
藏狐早沒了蹤影,倒是陸沉舟就算被攤主拉扯着,連發絲都沒亂一根,見她來了,還用袖角擦了擦她鼻尖的汗珠。
糖畫大叔哪見過這種場面,兩個美的跟谪仙似的人,在大街上你侬我侬,這不是大搖大擺的在這虐狗呢嗎?
“你們兩個,要秀恩愛回家秀去!”他憤怒的嗓音裡帶着一絲絲羨慕,他來到這鬼市都幾十年了,連媳婦都沒讨到,生前是條光棍,死了也是個光棍。
姜溯也懵了,她剛才過來是想幹什麼來着,怎麼就被陸沉舟按在這裡擦汗了?
陸沉舟聽到大叔的話,拉着姜溯的手就要走,還是十指相扣的那種,剛走沒兩步,身後又傳來大叔的聲音,“回來!你還沒賠我的糖畫!”
他轉身從懷裡摸出個錢袋子,剛想打開,就聽一旁有人說:“又是一個撒金币吧,這位公子,我們鬼市的人都不差錢,他讓你賠的是他的糖畫!”
陸沉舟聞言,扭頭看向那人,“怎麼賠!”
那人被陸沉舟瞪得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我……我哪知道,你自己問攤主!”
大叔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個小老虎糖畫,遞到陸沉舟面前,“你要重新給我做一個一模一樣的糖畫!”
姜溯伸手把那糖畫接了過來,大叔的手藝非凡,把這老虎畫的生動形象,栩栩如生,絕不是學習一兩天就能畫出來的。
她把糖畫遞給陸沉舟,“師尊,徒兒也是愛莫能助了,要不您挑戰一下自我!畫一個一模一樣的賠給他。”
陸沉舟冷笑一聲,開口道:“何必這麼麻煩,隻要把他殺了!就……”
姜溯立馬打斷道:“不行,人家做鬼做的好好的,你憑什麼殺人家!”
陸沉舟垂眸看她,“那你去做一個賠他?”
姜溯:“好,我做!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當體驗一下了,要是回家,這種糖畫項目,還得先交錢才能玩呢。
姜溯拿着大叔的銅勺折騰了半天,最後折騰出來了十幾坨不可描述的東西,那東西,你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姜溯偏不服輸,還要繼續做,但大叔看不下去了,看着那十幾坨不明物體,惡心的都快吐了,于是把她倆都趕走了。
兩人走了一會兒,姜溯突然跳到他前面,笑盈盈地道:“師尊,你要不要嘗嘗我做的糖畫?”
說完,她趁陸沉舟還沒反應過來,就把糖畫塞進了陸沉舟的嘴裡。
姜溯臨走前,偷偷藏了一塊在手心中,就是為了趁陸沉舟不注意的時候,捉弄一下他,完成今天的作死小任務。
陸沉舟吃着姜溯親手做的糖畫,一把抓住姜溯的手,把她往自己懷裡帶,禁锢住了她。
姜溯掙紮了幾下,沒掙脫掉,索性不再費白費力氣,仰頭問他:“糖畫好吃嗎?”
陸沉舟沒有說話,手指突然上移,捏住她臉頰上的軟肉:“如果忽略掉它的形狀的話,還算好吃!”
他指尖力道不輕不重,倒像是在揉糯米團子。
陸沉舟雖然嘴上說着好吃,但姜溯分明看到了皺起的眉頭,于是在心裡的小本本添了一筆:今日作死任務完成!
她正要再接再厲,忽然聽到前方爆發出潮水般的喝彩。
而那烏壓壓的人群中央,一道劍光如銀魚破浪,劃向空中,想必應該是個雜耍賣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