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着将茶盞輕輕擱在案幾上,瓷底碰着檀木,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妹妹難得進宮一趟,今夜就宿在姐姐這兒吧。”
她伸手替嘉甯理了理鬓角碎發,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耳垂。
嘉甯心頭一跳,身子微微後仰:“多謝娘娘美意,隻是不必了,臣女還是……”
“宮門已經落鎖了。”趙婉宜柔聲打斷,指尖在她掌心畫着圈,唇角含笑,“這個時辰,任誰都出不去的。”
嘉甯攥緊袖口,指尖發白,“可是……”
“怎麼?”趙婉宜傾身向前,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指尖卻在嘉甯掌心重重一按,“妹妹這是嫌棄姐姐的住處?”
嘉甯連忙搖頭,喉頭發緊:“臣女不敢。”
孫嬷嬷端着茶點進來,她聞到了杏仁酥的甜香。
原主記憶裡小時候最愛吃的點心,現在卻讓她胃裡一陣翻騰。
“嘗嘗?”趙婉宜拈起一塊遞到她唇邊,“特意讓廚房現做的。你小時候最愛這個味道。”
嘉甯盯着那塊金黃的酥點,掌心生出冷汗。
“臣女……臣女不餓。”
趙婉宜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複如常:“那便罷了。”
她轉頭對孫嬷嬷道:“帶三姑娘去沐浴吧,水該備好了。順便去把西暖閣收拾出來,三姑娘今夜就宿在那兒。”
孫嬷嬷立刻上前一步:“三姑娘,請吧。”
枯瘦的手指如鐵鉗般扣住嘉甯的手腕。
嘉甯渾身一顫,她掙了掙,沒能掙脫,隻得低聲道:“那便……叨擾太子妃娘娘了。”
趙婉宜滿意地笑了,擡手輕撫她的臉頰:“你愛吃的杏仁酥待會兒我讓人送過去。”
嘉甯垂眸應是,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被孫嬷嬷半拖着往外走。
穿過長廊時,夜風卷着花香撲面而來,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
“三姑娘這邊請。”孫嬷嬷推開雕花木門,氤氲熱氣撲面而來,“老奴伺候您沐浴。”
她踏入室内,望着那霧氣缭繞的浴池,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三姑娘請寬衣。”
兩名宮女輕手輕腳地上前,指尖已經搭上她的衣帶。
嘉甯慌忙按住領口,卻見孫嬷嬷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手臂。
“奴婢伺候您更衣。”
纖細的手指靈巧地解開系帶,外衫滑落在地。
嘉甯羞得耳根發燙,卻不敢掙紮。
溫熱的濕氣中,宮女們熟練地拆散她的發髻,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落。
“姑娘的頭發真好。”一個圓臉宮女捧起她的發梢,“用茉莉花露養着最合适。”
浴池裡已經撒滿了各種新鮮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輕輕晃動。
宮女們舀起溫水澆在嘉甯肩頭,熱氣裹挾着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
“這是大理進貢的玫瑰露。”孫嬷嬷親自往水裡倒了一整瓶香露,“太子妃娘娘特意賞的。”
這香氣太甜膩,熏得她頭暈目眩。
宮女們的手在她背上輕輕搓揉,她們的動作太過熟練,嘉甯渾身緊繃,卻隻覺得局促不安。
在現代她是一個南方人,隻能接受獨自沐浴,那些澡堂什麼的她都沒去過,如今被這些宮女們服侍,心裡既羞怯又有些難為情。
“姑娘放松些。”圓臉宮女往她肩上搭了塊熱巾,“水溫可還合适?”
嘉甯胡亂點頭,喉嚨發緊,僵硬地任由她們擺布。
“是西域進貢的珍品呢,”宮女笑着往她肩上塗抹香膏,“聽說抹了這個,肌膚就會透出香氣。”
不知洗了多久,宮女們終于扶她出浴。
她們用柔軟的綢緞裹住她,又取來一套素白寝衣。
那衣料薄如蟬翼,穿在身上幾乎透明。
“姑娘真美。”圓臉宮女為她套上衣物,手指不經意間擦過鎖骨。
嘉甯渾身一顫,卻見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當她們系好衣帶時,她的後背已經冒出一層薄汗。
這件素紗寝衣太過暴露,讓她渾身不自在。
孫嬷嬷點燃了床頭的熏香,白煙袅袅升起,帶着甜膩的安神香。
宮女們悄無聲息地退出内室。
嘉甯望着銅鏡裡的自己,素白的紗衣領口裁得特别低,随着呼吸胸前起伏,粉色肌膚若隐若現,發間還帶着未幹的水汽。
她心頭湧起一陣陣不安。
不該是這樣的。
這一切都和原主記憶中的發展不同。
原主的記憶裡,今晚宮宴太子妃明明隻是客套地說了幾句家常,就讓她回去了。
哪有這些花瓣浴、香膏,更沒有這件羞人的寝衣……
可現在一切都提前了,難道是因為今晚太子異常的舉動?
指尖無意識地揪住衣角,布料在掌心皺成一團。
嫡姐突然改變态度,莫非是知道了假山後的事?
還是說……他們本就是串通好的?
不待細細思考,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将她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