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安靜得可怕。
嘉甯茫然地望着還在晃動的殿門。
她沒想到……太子就這樣走了?
不敢相信他竟然……放過了她?
那個在原主記憶裡冷血薄情的男人,竟會主動離開?
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顯得格外單薄。
直到膝蓋傳來刺痛,她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保持着僵硬的跪坐姿勢。
嘉甯打了個寒顫,她終于明白了,太子不是心軟,而是不屑。
不屑碰一個被算計送來的女人,更不屑給旁人留下話柄。
太子這是故意的。讓所有人都看見他深夜離開,就是告訴外人,他們的算計落空了。
嘉甯呆坐,看着地上翻倒的香爐。
這和她記憶中的發展完全不同,原主那一世,太子根本不會離開,更不會……放過她。
原主的記憶裡,太子從不會這麼好說話,那個夜晚,原主跪着求了整整一夜,換來的卻是更殘忍的對待。
指尖觸到被掐紅的腕子,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殿内地暖燒得太旺,烘得人頭暈目眩。
可今夜,他竟主動離開了。
“不一樣了……”
她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
是因為她的反抗嗎?
還是太子今日心情尚可?
或許這一世,她真能掙出條不同的路來?
……
裴景昱大步穿過回廊,夜風拂過他緊繃的面容。
手背上的傷口隐隐作痛,他低頭看了一眼,三寸長的血痕透出暗紅。
剛回到自己的寝殿,便沉聲吩咐:“來人。”
值夜的小太監慌忙跑來,看見太子手背的傷,吓得臉色煞白:“殿下!奴才這就去傳太醫——”
“不必聲張。”他皺眉,“去把章太醫叫來,别驚動旁人。”
太監領命退下。
裴景昱站在廊下,指腹輕輕摩挲傷口。
那丫頭下手又重又狠,銀簪劃破皮膚的瞬間,他分明看見她眼中閃過的決絕。
不多時,章太醫提着藥箱匆匆趕來。
他剛要行禮,就被太子擡手制止:“不必多禮,先看傷。”
“殿下。您受傷了?”
裴景昱伸出手:“小傷。”
章太醫仔細檢查傷口,取出金瘡藥:“傷口不深,但需防感染。”他忽然停住,鼻翼微動,“殿下今夜可曾接觸過什麼香料?”
裴景昱眼神一凜:“怎麼?”
“老臣聞到一絲異香……”章太醫猶豫道,“是……催情香。”
“催情香?”
裴景昱重複老太醫的話,眸色沉了下來。
難怪今夜總覺得氣血翻湧,原以為是自己醉酒惹的。
“是……是合歡配的暖情香,倒也無害。”章太醫額頭沁出冷汗,“隻是用後需飲些清心湯……”
章太醫取出銀針,“待老臣為殿下施針疏導,再服一劑清心湯便無礙。”
裴景昱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腕,銀針紮入穴道的瞬間,他忽然想起西暖閣裡那雙含恨的眼睛。
那丫頭……可知自己也被下了藥?
章太醫見他神色不對,連忙道:“可是針紮得重了?”
“無妨。”太子收回思緒,指節輕叩案幾:“若不飲這清心湯,會如何?”
章太醫的銀針在燭火下微微發顫:“回殿下,此香雖不傷身,但若不用藥疏導,恐會氣血翻騰,怕是要難受整宿。”
“知道了。”裴景昱眼底閃過一絲陰鸷,聲音冷硬,“此事若傳出去……”
章太醫手一抖,銀針差點掉落:“老臣今夜隻是來請平安脈,什麼都沒聞到。”
裴景昱閉目養神,任由老太醫戰戰兢兢地繼續施針。
待太醫退下後,他獨自站在窗前。夜風拂過手背的傷口,帶來細微的刺痛。
催情香……永甯侯府,當真是好手段。
他原以為太子妃隻是送個庶妹來固寵,沒想到竟連迷香這種下作手段都用上了。
看來這幾年太過寬容,倒讓有些人忘了分寸。
他望着西暖閣的方向冷笑。既如此,那便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嘗嘗苦頭。
清心湯?不必送了。
“來人。”裴景昱轉身,“備辇,去太子妃處。”
穿過回廊時,他想起太醫方才的話。
太子妃素來端莊,如今竟用這等手段,看來是急了。
不知待會見到他深夜造訪,那張總是挂着得體笑容的臉上,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夜風吹動衣袍,他眸中閃過一絲諷刺。
既然敢算計到他頭上,就該做好承受怒火的準備。
至于西暖閣那位……就讓她熬着吧,橫豎死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