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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步辇上,裴景昱眸色陰沉如墨。
太子妃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今晚的算計,她果然是主謀。
這場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清心湯的藥效似乎還沒上來,夜風吹散酒氣,卻吹不散他心頭那股燥熱。
手背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
他想起西暖閣裡那雙含恨的眼睛。
那個倔強的丫頭,此刻怕是正受着藥性煎熬吧?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他掐滅。
不過是個庶女,也配讓他費心?
……
嘉甯蜷縮在床榻上,渾身燙得厲害,她口幹舌燥,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股莫名的燥熱從骨髓裡滲出來,像千萬隻螞蟻在血管裡爬。
她扯開衣領,仍覺得有團火在體内亂竄,緩解不了半分。
殿内靜得可怕,更漏聲格外清晰。
她不敢合眼。
一閉眼就是原主被折磨的記憶,還有太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怎麼會這麼熱……”
嘉甯咬着唇翻了個身,錦被被她踢到地上。
可那股燥熱像是從體内燒起來的,連呼吸都帶着滾燙。
她看到地上的香爐,忽然明白過來。
是了……這香有問題。
原主的記憶裡,嫡姐最愛用這些下作手段。
原以為太子離開就能解脫,沒想到這才是煎熬的開始。
窗外傳來侍衛換崗的腳步聲。
嘉甯繃緊身子,直到腳步聲遠去才稍稍放松。
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誰知道太子會不會去而複返?
誰知道這東宮裡還藏着多少算計?……
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
她擡手去擦,卻發現指尖抖得厲害。
這具身體對太子的恐懼已經刻進骨子裡,光是想到他可能回來,就讓她胃部絞痛。
“得想辦法……”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不似自己。
她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卻壓不住體内那股邪火。
窗外更漏聲一聲接一聲,慢得令人心焦。
要是在現代,這時候該有空調有風扇,有冰鎮可樂和各種奶茶冷飲……而不是被困在這座金絲籠裡,連口涼水都讨不到。
那些曾經觸手可及的東西,現在想來竟像上輩子的事,遙遠不可及。
要是在現代……要是在現代……
一滴淚砸在手背上。
她想家了,想那個有空調有WiFi的世界,想那個沒人敢随便給她下藥的法治社會。
至少在那裡,她還能報警。
“好想回家啊……”
嘉甯滑坐在地,額頭抵着冰涼的柱子。
窗外傳來打更聲。
三更天了。
嘉甯強迫自己數數,生怕睡過去。
她不敢想象,若是睡着後有人進來……
指尖掐進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
可身體越來越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摸索着爬到案幾前,将整壺冷茶澆在臉上。
茶水順着下巴滴落,打濕了前襟。
沒用。
還是熱。
“堅持……到天亮就好……”她對自己說,聲音啞得不像話。
嘉甯強迫自己連續數數,中斷數錯了就重來。
一百、兩百……數到第二個五百時,眼前開始發花。
她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踉跄着撿起碎瓷片,顫抖着伸手,鋒利的邊緣劃過掌心,鮮血湧出的瞬間,混沌的頭腦終于清醒幾分。
不能睡。
絕對不能睡。
案幾上的茶壺已經空了。
“不……”她死死掐着手臂,“至少……不能像原主那樣……”
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可那股燥熱仍如附骨之疽。
她索性蜷在窗邊,任由夜風吹透單薄的寝衣。
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那陣燥熱才漸漸消退。
晨光透過窗紗時,嘉甯已經精疲力盡,她像條脫水的魚般癱軟下來。
被汗水浸透的寝衣黏在身上,掌心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這一夜,比想象中更難熬。
但至少,她熬過來了。
“不一樣了……”嘉甯望着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掌,指甲縫裡全是血,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這一次,她沒有任人宰割。
這一次,終究和原主的記憶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