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甯心頭一凜,低頭掩飾眼中的抗拒,“女兒明白。”
秦夫人打量着這個平日裡不起眼的庶女,發現她出落得越發标緻了,尤其是眼下那抹倦色,反倒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
“你姐姐在東宮不容易,需要個貼心人幫襯。”
秦夫人滿意她的順從,語氣緩和了些:“你們姐妹同心,才能互相扶持。”
好一個“姐妹同心”。
嘉甯想起原主記憶裡,嫡姐是如何将她推入火坑的。
“你是個聰明孩子。”秦夫人聲音溫和,眼神卻銳利如刀:“該知道怎麼做對大家都好。”
“你父親昨夜歇在柳姨娘處,這盒阿膠拿回去給你姨娘補身子。”她又推過一隻錦盒,“她身子弱,該好好将養。”
“多謝母親。”嘉甯不動聲色地接過。
嫡母明為關懷,實為敲打,她們母女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正院的眼。
從正院出來,徑直去了柳姨娘處。
柳姨娘正坐在窗邊梳頭,臉色比昨日更加憔悴。
晨光透過窗紗,照出她眼下濃重的青影。
聽到腳步聲,她慌忙拉了拉衣領,卻沒能完全遮住頸間暧昧的紅痕。
“娘……”嘉甯嗓子發緊,那些痕迹刺痛了她的眼。
柳姨娘勉強笑了笑:“侯爺說……等他忙完這陣子再議你的婚事。”她手指絞着帕子,“朝中最近事多……”
又是這套說辭。
嘉甯看着母親強顔歡笑的模樣,知道她昨夜定是百般讨好。
可那個薄情的男人,不過敷衍幾句就打發她。
“您别再……委屈自己了。”
嘉甯接過梳子,替母親挽發。
銅鏡裡,柳姨娘眼角細紋比昨日更深了。
為了女兒的婚事,這個驕傲的女子不得不向曾經憎惡的男人低頭。
“傻孩子……這算什麼委屈?”柳姨娘拍拍她的手,“都是娘沒用……”
嘉甯握住母親冰涼的手,輕聲安慰,“不怪娘。”
早膳擺上來時,嘉甯注意到都是自己愛吃的。
柳姨娘自己隻舀了半碗清粥,卻不停地往她碗裡夾菜。
“多吃些。”柳姨娘将芙蓉糕推到她面前,“你瘦了。”
這溫柔讓嘉甯鼻尖發酸。
在現代,母親也是這樣,總把最好的留給她……
“娘,您别為我的事操心了,真的不必去讨好侯爺。”她放下筷子,“女兒會想辦法……”
柳姨娘的手頓了頓:“你能有什麼辦法?”她聲音很輕,“這世道,女子的婚事從來由不得自己……”
這話像鈍刀割在心頭。
嘉甯看着母親疲憊的神色,突然無比痛恨這個吃人的時代。
在這裡,女子不過是男人手中的棋子,連婚事都要成為利益的籌碼。
“嘗嘗這個。”柳姨娘夾了塊蜜漬蓮藕給她,“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嘉甯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開,卻壓不住心底的苦澀。
“阿甯?”柳姨娘擔憂地喚她,“可是不合胃口?”
“沒有。”嘉甯重重點頭:“很好吃。”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母親面前。
窗外傳來丫鬟們的說笑聲,襯得屋裡愈發寂靜。
母女二人默默用着早膳,誰都不再提那樁懸而未決的婚事。
……
嘉甯回到自己院中,心緒難平,望着窗外搖曳的竹影出神。
永甯侯顯然指望不上,必須另尋出路。
既然這邊行不通,或許該從謝家入手?若是謝家主動來提親,父親總不好直接拒絕吧?
她鋪開信箋,筆尖懸在紙上良久,又遲疑了。
要如何開口?
這畢竟是古代,女子主動約見外男,實屬大膽。
可事已至此,她别無選擇。
“謝公子台鑒……”
她喃喃自語,斟酌着措辭,落筆寫道:
「謝公子台鑒:蒙贈安神香,甚為感激。然有一事,信中難盡,不知明日巳時可否于慈恩寺一叙?」
寫完後,她反複看了三遍,生怕措辭不妥當。
這封信既要表明意圖,又不能失了閨閣女子的體統。
将信箋折好交給碧雲:“你親自送去謝府,務必交到謝公子手上。”
碧雲接過信,神色有些猶豫:“姑娘,這……”
“快去。”嘉甯輕推她,聲音很輕,卻很堅決,“就說……就說有要事相商。”
望着碧雲離去的背影,她心跳如擂鼓。
這一步走得險,但為了擺脫太子的陰影,值得一試。
碧雲這一去就是大半日。
窗外那株海棠開得正好,嘉甯卻無心欣賞。
她在房裡來回踱步,茶都續了五六次。
一會兒擔心信送不到,一會兒又怕謝臻覺得她唐突。
女子主動約見男子,實在不合規矩。
“姑娘……”碧雲回來時額上還帶着汗,兩手空空,“謝公子不在府裡,奴婢等了許久……”
嘉甯急急問道:“信呢?”
“交給他的貼身小厮了。”碧雲擦了擦汗。
“小厮怎麼說?”嘉甯不自覺攥緊袖口。
“說等公子回來就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