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欽想說些什麼,被那青年打斷了:“我看這孩子受驚不小,看到長輩怕要好些,快叫人帶他去。”
青年同陸孟欽仿佛交情很深,陸孟欽立刻招手叫剛才求救的小厮過來,領馮令儀去景川侯那邊,務必要把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明侯爺。
馮令儀走了,陸孟欽一眼都沒有看小女孩,拱手對小公子恭敬道:“殿下,舍妹有眼不識,冒犯了内監,都是臣同家中長輩管教不嚴,請殿下降罪,陸氏決無二話。”
小女孩不服氣地要開口,被族兄狠狠盯了一眼才作罷。
皇太子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罷了,本來就是孤一時興起出的宮,不過陸編修确實要好好管管,看人不順心就敢随意推人入水,如此跋扈,恐怕閨名有損——陸編修自己處置吧。何處更衣?孤回東宮了。”
皇太子微服出宮,随從人員并不多,陸家的下人們為皇太子引路,往更衣暗室去。
小女孩早被制住,陸孟欽吩咐自己的随從:“……關到祠堂去跪三日,不準給水米,罰完了送到大姑母那裡去,嬸娘若哭鬧,請她來我這裡。”
小女孩尖聲道:“我不要!大哥哥你怎麼能把我給大姑母,她大歸回家,性情古怪,一向不喜歡我!我還有娘呢!你憑什麼!”
陸孟欽平淡道:“惠哥兒,嬸娘把你養成這麼個性子,别說是你了,就是你的幾個弟弟也不能再交給她。大姑母賢名在外,你要多同她學學——帶下去!”
惠哥兒哭鬧不依,哪裡犟得過深得祖父看重的族兄?很快被她的管教嬷嬷抱走了。
青年抱手看完了好友家的一場鬧劇,才道:“你的手臂不要緊吧?我是習武之人自然無礙,你一個書生,怎麼也沖上去救那孩子?”
陸孟欽揉了揉手肘,後知後覺的陣陣漲痛襲來,他搖頭道:“還沒那麼弱不禁風,也是一時情急,馮都督的兒子若是摔下來,恐怕……”
兩人慢慢跟在皇太子随從之後走着,青年随意道:“就是你不去接,我也能護住那孩子,你這傷是白受了。”
“那孩子似乎不知道你也救了他,”陸孟欽挑眉道,“我看你是對此耿耿于懷吧?說來你是殿下的侍衛,且與你無幹,你可不是這麼多管閑事的人。”
青年歎氣:“我是看他有些面善,同我姨娘長得有些像。不過姨娘早就仙逝了,這孩子又是馮都督的兒子,恐怕隻是巧合。”
陸孟欽沉默片刻,這是好友的家事,不好說什麼,隻道:“成穆兄日後有何打算?皇太子尚年少,你也不像是甘心埋沒于京城的人,傅世叔應當有安排吧?”
衛世宣含糊道:“走了兵部的路子,翻了年就去福建羅總兵手下。”
皇太子從暗室走出來,換了件月白雲龍暗花袍,外面一件團龍紗罩。
陸孟欽想起一事,低聲懇切道:“不要再引着皇太子往臣子家中走了,若有閃失,都擔待不起,我叔父祖父都還不知曉。”
衛世宣笑道:“陸修撰莫非認為是我提議?也太輕看你我交情了。是聖上命太子多與翰林、春坊官親近,我隻是奉命行事而已。”
皇太子已經過來了,陸孟欽不好再問,隻聽儲君若有所思問道:“方才那上樹之人叫什麼?是誰家的孩子?”
陸孟欽答:“是中軍府都督、景川侯馮大人之子,名喚馮令儀。”
皇太子點頭,不再說什麼,衛世宣同好友做了個告别的手勢,帶着暗處拱衛皇太子的禁衛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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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尚不知花園中的事情,已經看望過陸老太爺,正與陸學士在正廳中談話。
馮令儀慢慢走過去,扶着父親的椅背。
馮希偃很快就察覺兒子不對,跟着馮令儀的小厮不必主子問,主動把馮令儀差點從樹上摔下來的事情說了。
陸時敏怒道:“七姑娘呢?我還不知道她膽子這麼大,閨訓學到哪裡去了!”
畢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又是馮令儀主動要幫忙的,馮希偃道:“好了,既然令哥沒有大礙,不必興師動衆的了,”他站了起來,“天色不早,我們也該告辭了。”
陸時敏十分羞愧,他長年雲遊在外,半點不知家中女子教養如何,這種事情若傳出去,嫁出去的姊妹、待字閨中的侄女們全部要受牽連,好在今日是令哥沒出事,馮希偃也不是輕易多話的人。
他立刻命仆人請府裡的大夫來給馮令儀診脈:“……你們回京城也要一段功夫,不如讓大夫看過,知道情況如何也好安心,不然也可及時用藥。”
這話在理,馮希偃沒有拒絕,大夫很快過來了,馮令儀還是沒長成的豆丁,尚不能從脈象上看出男女,大夫撫須沉吟片刻,收了醫箱道:“小公子是受驚了,不過并無大礙,老夫開一劑安神的方子,服用三日約可好轉。”
兩位長輩都松了口氣,陸家的下人迅速熬了湯藥給馮令儀用了一碗,父子二人才告辭,陸時敏已經從侄子派來的人口中知曉皇太子一事,低聲同馮希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