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已在宴息處擺好了合歡宴，過來請示了，衆人便簇擁着苗氏、劉氏往宴席去。

屠蘇酒、合歡湯、如意糕齊備，苗氏端了一盞酒敬劉氏：“老姐姐，又過了一冬，來年照舊作伴，滿飲此杯吧！”

劉氏笑着喝了。

宴席分了兩邊，男東女西，琪二哥哥帶着他們給父親、叔伯敬了酒，接下來各自用飯，馮令儀走到父親身邊：“爹爹，令哥給您布膳吧？”

馮希偃聽見他的稱呼，擡頭看了馮令儀一眼，神色不變，笑着任由他夾了幾筷子：“是不是不習慣？要是困了就同老太太說一聲回青禾堂。”顯見興緻更佳。

這麼好的日子，滿眼的錦繡輝煌，馮令儀卻有點想哭，以前過年都是她和娘在秦園守歲，她再也不會有娘親手縫制的新衣了。

宴席完畢，父親帶了馮令儀到苗氏的正屋：“娘，令哥明日還要進宮，怕他精神不好出差錯，兒子送他先回去了。”

苗氏正同劉氏說笑，停下話頭道：“送完也不必過來陪我了，你好好歇着吧。”

馮希偃應聲，讓馮令儀先出去等着，苗氏才道：“明日朝賀，你媳婦不跟着進宮有些難看，鹹福宮那裡怎麼說？”

馮希偃道：“甯氏婦德有虧，絕不能輕縱，清哥兒也不能插手娘家的事情，該如何說便如何說吧。”

劉氏問起馮令儀：“……這孩子沒進過宮，侯爺可要看緊了，沖撞到貴人們不是鬧着玩的。”

馮希偃又陪着兩位長輩說了幾句，才起身告辭：“伯娘難得好興緻，先賀伯娘來年安泰！”

劉氏笑着允了。

.

四老爺奉了苗氏的命到魯姨奶奶的房中給她賀年。

庑房并不華麗，隻比沒有子嗣的老姨奶奶們多了幾件家具而已。

四老爺一年中也沒有幾次能踏足生母的小院子，皺眉道：“兒子給姨娘送的好東西也不少了，姨娘怎麼不擺出來，大過年的看着也喜慶些。”

魯姨奶奶笑道：“你有這份孝心，我便知足了，屋子裡空着些好，要是擺得滿滿當當，福氣就放不下了。”

四老爺不大贊同，但他是在苗氏膝下長大的，和魯姨奶奶不像尋常母子一樣親近，說多了反倒怪異，便不開口相勸。

他提壺倒了杯屠蘇酒，端起來敬道：“兒子祝姨娘今年事事順心，身體安泰。”

魯姨奶奶含笑接過，一飲而盡：“也祝我兒步步高升。”

敬完了酒，四老爺安靜地坐在姨娘對面吃小菜，聽着外頭不絕于耳的熱鬧炮聲，算着時辰差不多了，起身道：“兒子走了，姨娘好睡。”

魯姨奶奶點點頭，并不挽留。

四老爺快走出房門，回頭低聲道：“姨娘倒不必太小心了，二哥和母親都是能容人的，兒子如今也是五品，若是姨娘願意，兒子便接了您分府出去另過。”

魯姨奶奶擺了擺手：“兄弟齊心方能斷金，你和侯爺是正經的兄弟，分出去讓人看笑話，如今這樣很好了，去吧。多看着理哥兒的功課。”

四老爺沉默幾息，拱手大步離去。

.

府中人聲嘈雜，回青禾堂的路上到處可見爆竹起火，絡繹不絕。馮希偃叮囑馮令儀：“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守着了，早些睡覺，明日五鼓就要起身的。”

馮令儀應了，目送父親離開，青禾堂裡倒不像别處那樣熱鬧，馮令儀反覺得舒服很多。

二娘和林三叔有事往天津去了，不在燕京過年。

玉簪姐姐坐在暖房裡做針線，聽到動靜出來，笑道：“少爺怎麼這麼早回來了？喜兒安兒他們都出去玩了，奴婢給您叫熱水洗漱。”說着放下了小繃。

馮令儀擺手道：“先不忙，喜兒安兒他們呢？”

“都出去玩了，說是府裡的規矩，今夜不必伺候的。”

馮令儀點頭，兩個新來的侍衛早被她堅持打發回家過年了。

正屋也是燈火通明，蠟燭要點一夜的，床下靜靜燃燒着照虛耗。

燕京的第一個新年，馮令儀在團鼓聲中沉沉睡去。

.

五更天未明，景川侯府洞門大開，兩邊朱紅燈籠高照，遠遠望去仿佛兩條金龍遊動。

馮令儀與父親同坐馬車往皇城而去，苗氏、章氏、彭氏按品大妝，乘着翠蓋朱纓八寶車緊随其後。

“為何我能進宮？其他府裡也有小孩子可以進宮嗎？”馮令儀不是很明白。

“大宴有專為公卿之子提供的席位，等你從鹹福宮往奉天殿來就能看到了。”

“是隻有家裡有爵位繼承的小孩子才能領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