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就出去了。
迎面就撞上了正主。
馮令儀驚訝道:“五兒,你怎麼來了這邊?”
何五兒瞪着她:“少爺還說呢,不過是個普通的客人而已,為什麼不叫我知道身份?”
馮令儀聽這話不對:“他醒了?”
何五兒點頭。
計迎斥道:“誰準你私自來少爺的院子?還沒挨夠罰是不是?”
何五兒縮了縮腦袋,鑽到馮令儀身後去。
馮令儀勸道:“算了算了,二娘,咱們快進去吧。”
計迎給了何五兒一個秋後算賬的眼神。
馮令儀幾步進屋,果然見四皇子靠在床頭,驚喜道:“殿下,您醒啦?”
四皇子笑着點頭:“又是你救我一回,真不知道怎麼謝你了。”
“這有什麼,”馮令儀不以為意,“權當是報殿下當日救我于狼口的恩情。”
她拿了火折子點燈,屋裡立時亮堂起來,見四皇子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計迎拖着何五兒一起給四皇子行禮:“四殿下萬福。”
馮令儀給他介紹:“是我二娘,她姓紀。”
四皇子稱了一聲“紀娘子”。
何五兒才知道自己好像冒犯貴人了,心裡有些害怕,但是二娘和少爺都在這裡,倒不怕他降罪,又見少爺還沒介紹自己,主動道:“我是少爺未過門的妻子。”
馮令儀覺得說不上來的奇怪,但事實就是如此,便點點頭。
計迎也沒反駁。
馮令儀見四皇子愣了好久,想了想,解釋了一句:“她父母都不在,我們才接了過來的。已經很多年了。”
四皇子心想這丫頭看起來野性得很,不管是性情還是體貌,哪裡配得上馮四。況且既然是未婚夫妻,應該避嫌的,這丫頭怎麼毫無避忌地抱着馮四的手?
他到底沒說什麼。
計迎見四皇子面色古怪,倒是猜出些什麼,笑道:“殿下既然同箴哥有緣,就在此處好好養傷吧,民婦不會再叫這丫頭過來打攪的。”
她拽過何五兒就告退。
馮令儀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我今日去了弘光宮,柳公公已經知道了您的消息,應該會派人過來了。您的傷勢并無大礙,隻要好好将養着,半年便能恢複了——不會落下殘疾的。”
“柳如意方才來過了,我已經吩咐過宮裡的事情,”四皇子笑了笑:“你不問我為什麼出現在普恩山上嗎?”
馮令儀其實挺想知道的,但還是擺手道:“殿下既然秘密出宮,自然是不欲人知道。我還是不問了,省得惹更大的麻煩。”
四皇子失笑。
馮令儀認真道:“但是要教您知曉,我們侯府與普恩寺一向親密,若是殿下疑心什麼,還望您查明了再行事。”
四皇子點頭答應了,她站起來告辭:“我今夜不在這邊留宿,要早些回侯府去。大夫就在對面的廂房,是可靠的,您若是哪裡不舒服就傳他。二娘稍候會送更得力的人過來伺候,就在隔壁住着,您喊一聲就好了。”
“……這是你的外宅?”
馮令儀笑道:“算是吧。我每個月都會過來住幾天。明日再來看您。”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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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大婚的儀式自然非常繁瑣。
納采、問名之後,司禮監接了太子妃節表,由禮部、欽天監蔔期問吉,送到西苑由皇帝裁決,最終選定明年的三月初五為皇太子大婚吉日。
納征雖然不需要太子親自去太子妃家,他卻也不得空,按制赴太廟祭祀。這種場合自然不用馮令儀跟着。
納征是和冊封太子妃的儀式放在一起舉行的,皇帝以景川侯馮希偃為冊封禮正使,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秦仞為副使,太子妃一家自然十分尊崇,發請帖時第一個送的就是景川侯府和秦府。
馮令儀又是太子伴讀,單獨得了一張請帖。署名竟然是太子妃長兄方颙言。
她自己是不大願意去衛國公府的。
許氏的嫡親侄子叫許良谟,和方颙言從小到大關系都很好,這回肯定要參宴。回回碰面,許良谟當着她的面不敢說什麼,背後卻說得很難聽,馮令儀抓着不是一次兩次了,偏偏隻是動動嘴皮子,她動真格的又顯得斤斤計較。
馮令儀一點也不想看見許良谟那張臉。
誰知道何五兒非常想看這個熱鬧,纏着馮令儀帶她去瞧瞧,馮令儀經不住她撒嬌,隻好同意。
父親是正使,忙碌非常,前一日是納征,次日就是冊封禮,寅時就進宮準備了。
她不想來回奔波,昨晚就歇在槐花胡同,一早起身,讓何五兒扮做她的小厮,帶着往準太子妃家去。
衛國公府在鹹宜坊的豐城胡同,從槐花胡同坐馬車出發,兩刻鐘才到。
在胡同口就能聽見裡頭鑼鼓喧天,古樂莊嚴又肅穆。公府的家下仆人接了馮令儀的帖子,恭恭敬敬地引她到頭等席位坐下。
何五兒站在她身邊,好奇地四處張望,驚歎道:“這麼多人,這麼熱鬧!一會兒咱們是不是能看見太子妃了?”
馮令儀搖頭道:“太子妃再尊貴,還是女子,外男這麼多,哪能當着大庭廣衆出面呢?她要在中堂接受冊封的,隻有正副使和宮中來伺候的内官能見到。”
何五兒有點失望:“哦,我還想看看太子妃長什麼樣子呢。”
有人輕嘲道:“馮四,你這小厮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什麼話都敢說。你當主子的怎麼不管管?”
何五兒漲紅了臉。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男子,穿着二色金立蟒大紅色箭袖,面如美玉,身材高大,顯得很有氣勢。
何五兒在家裡或是票号上嬌縱慣了,卻很少見到她家少爺以外的貴公子,一時有些怯弱。
馮令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望向來人,淡淡道:“方兄,太子妃的好日子,你這個做兄長的卻躲到客人席面上說嘴,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