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升起,趙安珞與林為舟并肩踏出偏殿時,便瞧見五米外站着兩名穿着官服的人,其中一人是陸乘淵。他垂着頭,與其中一怒氣沖天之人相對。看樣子,應該是被訓斥了。
陸乘淵可是郡王,除了他爹,其餘臣子誰敢斥責他?所以趙安珞猜想,那人應該是瑾親王。
她覺得,陸乘淵被訓斥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自己。好像自從到達鸢都之後,他屢次被自己連累,可他從未抱怨過,總是第一時間關注到自己的一切。看着他那副受氣的模樣,趙安珞心裡莫名湧現出一絲愧疚感。
林為舟知道自己不應該摻合,但未曾想到,以往在鸢都帝面前堅定不動搖的趙安珞,此刻卻宛如腳不沾地一般,直奔陸乘淵而去。林為舟擔憂她與瑾親王産生争執,急忙追上前。
“你皇爺爺今晨并未召你上朝,你為何還要穿着官服進宮來?既然話至于此,我倒要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你求賜婚一事可是在朝臣之間傳遍了,那禮部尚書方才還拿着這事做文章,我堂堂一個瑾親王還要因為兒子之事被小官取笑?你跪下那一刻可有想過你爹的老臉該往哪兒擱?”
瑾親王還未說完,餘光瞥見那嘉宸公主柳眉緊皺着,越走越近,便停了斥責,沒有繼續說下去。
陸乘淵隐約覺察到父親将目光聚在自己身後,他回頭,望見是趙安珞時,雙眸一亮。
趙安珞站在陸乘淵身旁,朝瑾親王行了福身禮,柔聲細語道:“給瑾親王問好。”
瑾親王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道:“本王還有要事與你相談,你快些跟上來。”
緊追慢趕的林為舟眼瞧着幾人相安無事,便松了一口氣,先行回太傅府張羅人馬。
趙安珞搶先問道:“你為何在此?”
平時她聲調清靈,不嬌媚,如同甘冽的清泉。此刻卻像炸了毛的貓,氣呼呼的。
陸乘淵心下一軟:“我聽聞皇爺爺又召你入宮,我擔憂你。”
聽到這話,趙安珞不由自主頓住。恢複平靜後,本來想告知他鴛鴦鎮的事,又瞧見瑾親王駐足在不遠處,還在等陸乘淵,隻能接話道:“你先随親王回府罷,一時辰後我來找你,有要事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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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鸢都,趙安珞便想過實地考察,因此早就備好随身行囊,雖然也沒多少東西。此次前去鴛鴦鎮,擔心文嬷嬷身體吃不消,随行的隻有念榕一人。文嬷嬷倒也理解,隻是不可避免地還是拉着念榕交代了許多。
府邸門前已有林為舟吩咐好的馬車在相等,隻是左等右等卻不見林為舟,趙安珞便讓車夫徑直前往瑾親王府。
瑾親王府門前确實有一匹馬兒,大概是陸乘淵之前吩咐過門房,嘉宸公主到無需通傳,于是趙安珞獨自一人直接去到了正院。
正院裡聚集了不少人,吵吵鬧鬧的。人群中央的那三女一男,她一時分不清誰是誰。
聽到婆子小厮的竊竊私語,趙安珞才知,原來是世子妃林清蕙,與瑾親王妃及陸永烨發生了争執。而在瑾親王妃身後怯怯懦懦的,便是陸乘淵剛過門的側妃秦子蓉。
離得近了些,又知争執的導火索,其實是因為早晨秦子蓉作妖那事兒。
趙安珞心想:還好沒選擇嫁進來,不然冥冥之中,可真是要陷進瑾親王府之間的紛争中來了。
隻聽瑾親王妃恨恨道:“念你是太傅之女,你嫁進王府接近五載,也未曾深究過你遲遲未誕下子嗣之過。永烨心疼你那年小産,便未娶側妃,也未提過納妾之事。你可倒好,就因摔倒未攙扶你,便在此喋喋不休!你幼時的規矩統統學何處去了?非要讓下人看笑話你才滿意?”
林青蕙冷笑了一聲: “子嗣子嗣,母親日日都在提子嗣…我那年為何小産,想必世子與母親比誰都清楚!還有那側妃與納妾之事,我何時阻攔過?我先前便說過,若我無法為王府誕下長孫,母親盡管去為世子尋合适人選便好。”
秦子蓉還嫌不夠亂,居然相勸道:“嫂嫂萬不可這樣同婆母辯論,也别血口噴人,母親是為了嫂嫂好呀!”
“真是八二年的龍井!住嘴吧你!”
林清蕙一聲高喝,秦子蓉當時便被震懾住。
“你如今要如何?”陸永烨的表情有些不耐煩。
林清蕙眼神平靜:“和離!”
陸永烨霍然嘲笑:“當真是我瑾親王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好!那便依你,和離就和離!”
衆人駭然失色,瑾親王妃還想再勸,不想陸永烨已甩袖而去。
女子主動提和離?這還是趙安珞第一次在古代見到這麼有血性的女子。
直到林為舟從人群中走出,趙安珞這才注意到原來他也在。看樣子,他正好目睹了林清蕙看似光鮮的世子妃生活。
他走近林清蕙,遲疑地問道:“阿姐,你可想好了?”
林清蕙垂下眸子,“早已想過無數次,隻是連累了你和阿爹,要與我一同遭诟病了。”
“這有何可擔憂的?阿姐欣喜更為重要。” 林為舟從容一笑。
眼見林清蕙下定決心,瑾親王妃臉上有些挂不住,更加激進道:“真是造了孽了,家門不幸啊!”
話音未落,又瞥見了人群中的趙安珞,一個躍步閃到她面前,質問道:“你是何人?你如何進的我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