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說笑話了……
見幾人沒有破涕而笑,反倒一副吃驚地模樣,韓信疑惑地挑了下了眉梢。
不對啊,以前他這麼逗令徽,令徽都會笑的呀。
嗯……?難不成是他說的時機有問題?
韓信疑惑的時候,另外三人又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韓信正要說點什麼找補,陳賀的笑聲劃過夜空。
灌嬰搗了搗他的胳膊:“笑什麼,說的就是你,大男人鼻涕眼淚和在一起,害不害臊。”
孔聚幾乎是在刹那間紅了整張臉。
陳賀摸了把鼻子,揚起頭,半點不羞臊了:“灌将軍又不是沒哭過鼻子,還說我呢,你應當比我更害臊吧。”
瞥了眼鬥嘴的倆人,韓信松口氣,對孔聚道:“你跟妻兒成婚多久了?”
“三年。”孔聚有些許不好意思。
“你們感情真好。”韓信晃了晃神。
三年,三個秋冬。
他和令徽夫妻緣分也不過一載。
“嗯。我們從小就認識。”談起妻子,孔聚臉上有了色彩,還帶着生疏和羞怯,“我和她同歲,我們十八歲就成婚了。”
韓信:“那你豈不是成婚一載就出來了?”
孔聚臉上泛着懊悔:“嗯。那會年輕,滿腦子的建功立業,輕别離,沒想多久,就來投了漢軍。”
“相思無解。”韓信歎了口氣。
至于這個,他沒辦法勸慰他。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呢。
“大将軍也成婚了嗎?”孔聚忍不住問。
韓信噎了一下。
要說成婚,他今生還是個清清白白的身子,跟何人成婚呢?
要說未成婚,那前世當然成婚了的。可終究也和離了。
韓信找到了一個合适的答案:“不成婚也不耽誤相思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無論前世今生,無論你我什麼身份,無論處于何種境地,總歸是,相思難解,思君如故。
這下輪到孔聚沉默了。
“你妻兒是什麼人?”韓信問道。
“她呀,她做生意的。”提起妻兒,孔聚又有了說不完的話,“賣給人家布,她長了一張巧嘴,能把好的,說的更好,花的,說的更花……總之就是很厲害。她笑起來很好看,待人實誠,十裡八鄉的人,都願意來找她買布。你看,就連我這衣服,都是她給我繡的呢。”
……
勸慰好了倆人,韓信讓他們先行回去,自己一個人在月下徘徊。
這裡很空曠,離漢軍駐紮的營帳有段距離,不會有什麼人注意到。
是個排憂解難的好地方,難怪這倆人會選在這裡哭。
韓信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想起來,他們兩個幼時,也是這麼一起,一步一步地走。
當時隻道是尋常。
上一次他們兩個一起在月下散步,他記得很清楚。
那是他死前的那夜。
她和蕭何一起來找他,請他明日務必赴皇後的生辰宴。
蕭何先行走了,他們二人在他的淮陰侯府裡走了一會。
其實,那天晚上他們什麼也沒說。
他們兩個都沉默着。
說什麼呢?他們兩個之間隔了太多太多,好像說什麼都無濟于事。
其實,那天晚上她并不想留下來,是他讓她留下來的。
他隻記得,那晚月色很美,像她十二歲那個夜晚的月亮。
要是她永遠都能那麼開心就好了。
想完從前,就開始擔心她。
兩個月,她還不曾回來。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隻說,範增身邊多了個義子,名叫陶晖。
陶晖就是趙令徽,趙令徽即陶晖。
楚國的君臣在一步步離心。
是她的功勞。
明知道她八面玲珑,可還是會忍不住擔心,她為何至今未歸。
是不是……
他不敢想後果。
他隻知道,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情,他也絕對不會獨活。
……
“誰……”曹參方才還在睡夢中,此刻驚恐地睜開了眼。
哪個膽大包天的,敢闖到他營帳裡,擾他清夢,還捂他的嘴?
借着月光,曹參看清楚了這人的臉——嚯,這不是大将軍嗎?
曹參眨了眨眼,把嗓子眼裡的叫喊咽了下去。
“抱歉,半夜叫醒你,多有得罪了。”韓信一臉愧疚,說的曹參背上小疙瘩起了一層,睡意全無。
三更半夜跑到人營帳裡把人叫醒,又道歉說得罪?
曹參怎麼想,都覺得瘆得慌。
可幹這事的是大将軍,曹參是半句壞話也不敢說。
沒給曹參說客套話的機會,韓信就道:“這有個緊急軍令,要你去。”
曹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将軍盡管吩咐。”
——他就說吧,沒什麼好事。
“你帶着一百人,現在就走,抄近路走,過殷地,到楚國邊界,去接司馬和王離回營,活要見人。”
曹參沒忍住問:“那死呢?”
“沒有這個可能。”韓信說地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