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咳咳!”趙瑞靈含混着開口,輕咳幾聲緩解尴尬,聲音在甄順的冷笑中不自覺變小。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騙人也正常,你們明兒再來……”
甄順被噎地翻了個白眼,這小女娘騙人還一套一套的。
穆長舟定定看着臉上還花裡胡哨的趙瑞靈,沒了那幾塊狗皮膏藥,倒也看得出趙瑞靈格外精緻的五官。
她的容貌讓穆長舟隐約覺着熟悉,加上她剛從袁宅出來,穆長舟心下猜測,她大概是跟袁家一樣曾從龍入過聖都的故舊之後。
穆長舟弓着身子起身下馬車,牽動了背後的刀傷,引得他微微皺眉。
他不動聲色控制住表情,自覺溫和地下來馬車,站到台階前。
可看在趙瑞靈和阿橋眼裡,卻好似見到黑熊站起……哦不是,是黑熊變成了入凡的活閻王。
那偉岸身姿至少八尺有餘,刀刻斧鑿般深邃的面容上劍眉濃密,狹長丹鳳眸幽暗深邃,明明穿着身寬松的居士圓領廣袖長袍,卻絲毫掩蓋不住那股子狂野又犀利的冷漠。
趙瑞靈下意識後退,又不自覺跟阿橋擠在一起,變成了鹌鹑模樣,驚恐看着擡起眼皮子看過來的穆長舟。
穆長舟頓了下,感覺出趙瑞靈的害怕,眉心微擰,努力放緩了聲音。
“敢問這位娘子,叫什麼……”
趙瑞靈被那低沉冷冽的聲音吓得渾身一哆嗦,趕忙擺手。
“我,我,我沒叫啊啊啊啊……我以後再不騙人就是啦!”
趙瑞靈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害怕這人過來打她,抱着訟狀,掄起腿兒就跑。
阿橋很清楚自家娘子的德行,她也怵穆長舟這與南地人格外不同的冷硬,二話不說就跟上趙瑞靈。
她跑起來比趙瑞靈還快,甚至跑到了趙瑞靈前頭。
還在車轅上擺陣仗的甄順,看着主仆倆嗚嗚嗷嗷消失在巷子口,頗有些忍俊不禁。
“都說了郎君你不笑的時候跟閻王爺似的,瞧瞧這把人吓的,跟要去投胎一樣。”
說罷,他還記得先前被人騙的事兒,對着穆長舟拍胸脯。
“這事兒交給我就是了,回頭再見到這倆女娘,我先靠我這張平易近人的臉把人騙過來,再好好跟她們算算賬!”
穆長舟無奈立在門前,仔細分辨了一下,确定那木牌子是袁修永所寫,也不敲門,轉身往回走。
聽到甄順念叨,他腳步不停,掏出自己的令牌扔給甄順。
“給你這個機會,去一趟湖州府巡察司,一天時間,查一下剛才那兩個女娘。”
甄順呆呆接住穆長舟扔過來的令牌。
“不是,郎君,不至于吧?您是打算……”
他龇牙咧嘴在自己脖子上橫着比劃了一下。
“别總喊打喊殺的,我這活閻王的名聲一半都是你們給我敗壞的。”穆長舟剛才跳馬車扯到了傷口,不耐煩地壓下性子,緩緩重新登上馬車。
甄順撇嘴,反正他可沒不耐煩了就拔劍劈宮裡的案幾。
他有些好奇:“那您查那倆女娘作甚?咱們不見袁翁了嗎?”
穆長舟定定看了眼那塊牌子,面無表情放下簾子。
“你家郎君我見色起意,暫時沒心情辦差,去客棧。”
如果他沒記錯,袁修永除了詩畫雙絕,還擅長奇門遁甲和占蔔之數,說不準料到會有客自遠方來。
以那小老兒的性子,既離了聖都,就沒打算再回去,否則在朝為官的袁家大郎,也不會天天愁眉苦臉念叨着不能盡孝。
剛才那倆女娘有法子說服袁修永達成自己的目的,可以利用一下。
穆長舟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便也不急着去見袁修永了。
甄順卻把自家郎君的話當了真,目瞪口呆扭頭看着放下的車簾子,好一會兒都感覺這太陽可能是打西邊升起來的。
郎君瞧不上聖都那些貌美又家世尊貴的女娘,對倆泥巴地裡長出來似的女娘見色起意?
郎君眼睛什麼時候瞎的??
甄順先找了家客棧,伺候着穆長舟安置下,又跟見了鬼一樣飄出了客棧,去辦穆長舟交代的差事。
他出門的時候,趙瑞靈和阿橋徹底擦幹淨了臉,換回了先前的衣裳,帶着兩大包藥,急匆匆跑回秀才巷。
她倆一在巷子口冒頭,堵在于家門口的于老媪立馬蹦了起來。
“你們兩個小娘皮跑哪兒去了?”
“于家二郎還病着呢,你們倒把個稚童扔家不管,不會是出去私會情郎去了吧!”
趙瑞靈在于老媪沖過來的時候,就趕忙縮着脖子躲到了阿橋背後,于老媪唾沫星子可臭了。
阿橋先前跑在趙瑞靈前頭,這會兒有些理虧,隻能接着于老媪的唾沫,隻也不肯相讓,免得壞了娘子的名聲。
她提起藥包大聲嚷嚷:“你這老媪胡說八道什麼呢!”
“杏林堂過去負責給我家二郎看病的大夫去鄉下了,我們去城門口等着秦大夫回來。”
“這不,秦大夫特地給我家二郎開的藥,别你自個兒覺得屎香,就以為别人也會去聞!”
于老媪氣得仰倒,這小家奴是罵她是個畜生呢,反了她了!
她眉梢一吊,立馬就要指着阿橋的鼻子罵。
裡頭照顧于旻的陳媪聽見動靜,出來制止。
“行了行了,别吵了!先給二郎退燒要緊!”